北齐灭亡时,将一手烂牌打成王炸与将一手王炸打成烂牌,这两种事交替发生,堪称炸裂。
首先是我们的宇文纬同学(这时我第一次称它为宇文纬,这家伙的战绩,真滴是越看越气人),在和平年代持续发羊癫疯,如果说杀斛律家还属于正常政治手段的话,那宠幸高阿那肱韩凤这种恩幸就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了。
别的不说,高湛统治下的北齐好歹还算是一个正常国家。
诸宫奴婢、阉人、商人、胡户、杂户、歌舞人、见鬼人滥得富贵者将万数,庶姓封王者百数,不复可纪。开府千余,仪同无数。领军一时二十,连判文书,各作依字,不具姓名,莫知谁也。诸贵宠祖祢追赠官,岁一进,位极乃止。
高纬干的这种事,简直就成太平天国了。
这些就不说了,但起码在周齐战争开始前,高纬还是有一把不错的牌的。
首先是安德王高延宗,这家伙虽然荒诞一些(这一点随他叔叔),但军事实力是真的没得说。除开晋阳战役,单单是平阳之战中,高延宗的表现也很不错。
及平阳之役,后主自御之,命延宗率右军先战,城下擒周开府宗挺。及大战,延宗以麾下再入周军,莫不披靡。诸军败,延宗独全军。
还有被高延宗寄予厚望,认为有可能挽救北齐国运的任城王高湝(一开始延宗都想将皇位给高湝)。
强问之,乃曰:"若任城王援邺,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刃。"
甚至都到了最后,在宇文纬昏招频出之后,还有慕容三藏鲜于世荣傅伏雷显和等一大批将领愿意为他效死,还有潘子晃高保宁等人在日夜兼程地朝邺城勤王。
这配置不可谓不好了,但看看历史上,享有这些资源的高纬是咋做的呢?
帝谓朝臣曰: “周师甚盛,若何?”群臣咸曰:“天命未改,一得一失,自古皆然。宜停百赋, 安慰朝野,收拾遗兵,背城死战,以存社稷。”帝意犹豫,欲向北朔州。乃留安德王延宗、广宁王孝珩等守晋阳。若晋阳不守,即欲奔突厥。群臣皆曰不可,帝不从其言。
群臣给了他正确选择,宇文纬不听。
后主将奔晋阳,延宗言:"大家但在营莫动,以兵马付臣,臣能破之。"帝不纳。
谓曰:"并州阿兄自取,儿今去也。"延宗曰:"陛下为社稷莫动,臣为陛下出死力战。"骆提婆曰:"至尊计已成,王不得辄沮。"
高延宗一次一次的劝他,他还是不听。
这一波操作直接使北齐内部离心离德,一大堆人直接投降北周。
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伏恩、封辅相、慕容钟葵等宿卫近臣三十余人西奔周师。
然后高延宗留在晋阳抵抗,高纬不但不支持,还极力反对。
后主谓近臣曰:“我宁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德得之。”左右曰:“理然。”
上面这几条还可以看作是宇文纬脑子不好使的表现,那下面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没有脑子。
帝遣募人,重加官赏,虽有此言,而竟不出物。广宁王孝珩奏请出宫人及珍宝班赐将士,帝不悦。斛律孝卿居中受委,带甲以处分,请帝亲劳,为帝撰辞,且曰宜慷慨流涕,感激人心。帝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群咍,将士莫不解体。
虽有此言,而竟不出物。
奏请出宫人及珍宝班赐将士,帝不悦。
帝既出临众,将令之,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群咍,将士莫不解体。
这还能说啥?
与宇文纬不同的是,留守晋阳的高延宗,却将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甚至凭一己之力几乎改变大局。
首先看一下高延宗面临的处境。
军队主力在平阳一波送掉。
北周军队即将兵临城下,人心惶惶,军队士气不振。
皇帝跑了,还带走了几十个亲信。
皇帝不支持留在晋阳抵抗。
任城王等宗室反对高延宗留在晋阳抵抗。
就这处境,换了宇文纬,怕不是直接就投了。
但高延宗不会这么想。
一接管晋阳事务,他便着手准备改变这一切。
首先是收买人心。
倾覆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籍没内参千余家。
延宗见士卒,皆亲执手,陈辞自称名,流涕呜咽。众皆争为死,童儿女子亦乘屋攘袂,投砖石以御周军。
与吝啬的宇文纬不同,高延宗直接慷慨地“倾覆府藏及后宫美女,以赐将士”,同时还与士兵打成一片,直接获得了军队的效忠,甚至连普通百姓都愿意为他效死。
同时,他还悄悄称了个帝。
延宗不得已,即皇帝位,下诏曰:"武平孱弱,政由宦竖,衅结萧墙,盗起疆埸。斩关夜遁,莫知所之,则我高祖之业将坠于地。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便祗承宝位。可大赦天下,改武平七年为德昌元年。"
皇帝不是跑了吗?那我就是皇帝!
称帝有啥作用呢?一是安定了人心,起码带领他们抵抗北周的有个皇帝;再来,还可以获取臣子的效忠,例如下文中的唐邕。
以晋昌王唐邕为宰辅,齐昌王莫多娄敬显、沐阳王和阿于子、右卫大将军段畅、武卫将军相里僧伽、开府韩骨胡、侯莫陈洛州为爪牙。众闻之,不召而至者,前后相属。
至此,军队已经整合地差不多了,高延宗已经完成了奋斗的第一步。
然后,在实战中,高延宗的表现也着实不错。
延宗亲当周齐王于城北,奋大槊,往来督战,所向无前。尚书令史沮山亦肥大多力,捉长刀步从,杀伤甚多。武卫兰芙蓉、綦连延长皆死于阵。
在战争初期,凭借着高延宗的武力以及他在军队中收买的人心,北齐的残兵败将甚至在战斗中占优势。
阿于子、段畅以千骑投周。周军攻东门,际昏,遂入。进兵焚佛寺门屋,飞焰照天地。
而后期,若不是和阿于子、段畅这俩叛徒,北周想要攻进城恐怕有些困难。
延宗与敬显自门入,夹击之,周军大乱,争门相填压,齐人从后斫刺,死者二千余人。周武帝左右略尽,自拔无路,承御上士张寿辄牵马头,贺拔佛恩以鞭拂其后,崎岖仅得出。齐人奋击,几中焉。
更重要的是,在北周已经打进城的情况下,高延宗竟然又奋力一击,逆转局势,甚至还差点干掉北周武帝宇文邕。
而且,要记住,按着北周军队的头在地上摩擦的,是北齐的残兵败将。
即使到后来,北周军队再一次攻入晋阳,竟然是凭借北齐人全部醉酒,才得以乘虚而入。
能把一手烂牌打到这个程度,高延宗已经完全无愧于叔叔高洋,无愧于祖父高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