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处理完马厩之事，郁楚瑶才有心情瞧桌上的账本。
“元月，你去将卢账房唤来。”
元月答应一声，放下手头的活儿去请卢文。
等待的过程中，郁楚瑶想起二姐郁婉清，自从上次在翰墨轩聊过一回，再没见过。肚兜已做好，得找个时间给二姐送去。
仔细推算时间，二姐的孩子出生时需到明年立秋之时，刚立秋天气并不会立即变凉，兜肚依然用得上。
正想着，灵萱从裁缝房回来：“小姐，为大根做衣裳的事已安排下去。只是……”
灵萱欲言又止，郁楚瑶不免好奇：“只是什么？”
灵萱为小姐感到为难，刚解决一件事，又有麻烦找上门：“我去裁缝房时，有好些个下人前去拜见李婆婆，听说是小姐您因李婆婆是大夫人的人才格外照顾，因此大家都去裁缝房找她攀关系，觉得这样小姐也会格外照顾他们；还说小姐您善于见人下菜。”
郁楚瑶皱起眉头：“竟有这等事？李婆婆如何应对？”
“李婆婆倒处理得妥当，告诉那些下人，小姐并未照顾她，一切依理而行。要想得到管家人的赏识，只需将事情做好，其他的不必多想。”
“不愧是大娘带来的人，句句说得在理。”
“可无论李婆婆如何说，那些下人只管将带来的礼物往她屋里塞，走时还不忘说一句，往后跟着李婆婆混，六小姐一定会照顾他们。”
郁楚瑶觉出不对来，想要让她照顾，也应前来巴结她才对，却跑去巴结李婆婆？郁府的下人不笨，怎会做出此等迂回之事？
外面传来采兰的声音：“六小姐可在？”
灵萱向外面说：“在！进来吧！”
采兰并未走进，站在外面说：“奴婢还有事，就不进去，前来帮少夫人传句话，六小姐若有空去趟翰墨轩。”
灵萱出了屋子，对采兰说：“你先回，小姐处理完事必然过去。”
采兰往外走时，元月带着卢文走进清芷园，互相礼让后，卢文径直向屋内走去。
灵萱撩开帘子：“卢账房，请。”
卢文来的路上猜到肯定是关于账本之事，他之所以给六姑娘主动送上冬月的账本，除了例行公事外，还想检验一下这位向来在郁府不受重视的姑娘有多少能耐，也好决定将来如何从中渔利才不被发现。
卢文与许多郁府的下人一样并未将六姑娘放在眼里，不仅因为她年纪小，更因为她在郁府常常是被欺负的对象。
两位姨娘被禁足，何妈妈与乔妈妈被赶出去，下人们已猜到原因，不过是两位姨娘与六姑娘斗法失败了而已。
能赢过两位姨娘的确不简单，可因此让她管家，又显得过于草率，毕竟她才过及笄之年。一个黄毛丫头岂能管得了偌大的府邸？何况下人中还有许多像他卢文一样年长之人？
在卢文看来，选谁都不该选六丫头，那日老爷一定是被朝政所累，变得糊涂起来。
当卢文进入屋内，郁楚瑶已坐回桌前，手中捧着账本，装作翻阅的样子，她边翻边想着如何一开口将卢账房拿住。
卢文心里再瞧不上六姑娘，表面倒是恭敬，行礼道：“六姑娘可是对账本有疑惑？您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郁楚瑶合上账本，抬眼看向卢文。
他长得文质彬彬，一脸真诚，怎么看都不像贪财之人；留着的小胡须显得他老成持重，颇能获得他人信任。
人不可貌相恐怕说的就是眼前之人。
六姑娘没有回应，只顾沉默着，搞得卢文心里发毛。他虽低着头，耳朵却听到六姑娘合上账本的声音。按说账本已合起来，应该回应才是。难道她正在研究他？该不会是账本上的问题被发现？
想到这些卢文更加紧张：“六姑娘……账本可有瑕疵？”
郁楚瑶淡淡一笑，有时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有力量，既然对方已开始紧张，也是她该说话的时候。
“账目做得甚是细致，每一笔进账和出账都记得清晰明了，对于特殊账目还会特别记录，也会用一些特殊的符号标记，能看得出卢账房不仅细心，经验也相当丰富。”
六姑娘一段夸赞之语令卢文心中稍安：“做账是我的本分，六姑娘无需夸赞。”
郁楚瑶趁机问道：“说到本分，我想请问卢账房，作为郁府的账房先生，您的本分是什么？”
卢文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记录府中各类收支，确保账目无误，为府上开源节流，维护家财稳定，为老爷分忧。”
“还有一条，卢账房并未提及。”
“请六姑娘示下。”
“作为与府中钱财打交道之人，忠诚与廉洁尤为重要，须时刻保持清正，不为私利所动，方能赢得信任。”
“六姑娘所言极是，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卢文竟然张口谎言，郁楚瑶还真有些气恼，趁着这股气恼，她犹豫了一会儿，有意将账本扔出去。
第一次向他人扔东西，还真有些不习惯，动作笨拙了些，还好账本很听话地落在卢文脚下。
郁楚瑶尽量将声音放大：“说得好听！别以为能轻易将我糊弄！账目上有两笔杂项存在问题，看在你是府内的老人儿，父亲又甚是看重你，我给你面子，不当着丫鬟的面揭你的短，限你三日之内亲自向父亲禀明，若父亲还愿留你，我便忍了。若你不到父亲面前认错，我也乐于亲自向父亲禀明，到时你可是一点儿悔改的机会都没有！”
卢文心中大惊，他自认为天衣无缝，怎会有疏漏？忙低头捡起账本，迅速翻到有问题的地方仔细查看，自信不会有任何疏漏，恐怕是六姑娘故意设下的圈套试探于他。
于是强辩道：“六姑娘冤枉小人，小人再不济也不会在账目上做文章，以往二姨娘管家，每月查账从未发现纰漏，还夸小人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也懂得为府中开源节流。难不成……是六姑娘年纪轻不懂得看账本……一时看走眼，误会小人？”
对方不承认错误，还强词夺理，甚至质疑她不懂看账本。
郁楚瑶的确不大懂如何看账本，嫂嫂指点的那些在她走出翰墨轩时已经忘却大半；加之得到秋红的帮助，她更不愿多在账目上费心；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对方看出她的弱点。
“卢账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想让我亲自带你到售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和花卉市场走一趟具体了解一下行情？或是问一问府中请的那些杂役，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银两？对了，请杂役的事归三娘管，只要我去趟翠影轩，便知到底给了杂役二十两还是三十两。”
六姑娘说得细致，每一项都说在点上，卢文脸色骤变，心中暗自忐忑，看来六姑娘不好糊弄，他深知若真被查实，不仅饭碗不保，还可能背上污名。
思忖片刻，卢文只得低头认错：“是小人一时疏忽，愿向老爷说明，恳请六姑娘宽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