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瑞带着陆情向部落深处走去,试图用热情的介绍驱散她的陌生感。他头顶那对毛茸茸的熊耳随着兴奋的语调微微晃动。
“部落每年有个盛大的竹子节,”他兴致勃勃,“大家会用竹子编出精巧的篮子,雕出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可有意思了!”
陆情配合地露出一点好奇:“除了这些展示,还有别的活动吗?”
“当然!”七瑞咧嘴一笑,带着点炫耀的意味,“还有吃竹子比赛!看谁吃得又快又多,赢家能拿到神秘大奖!”他眼神发亮,仿佛鼻尖已经萦绕着竹子的清香。
陆情愕然:“吃竹子比赛?你们……都这么爱吃竹子?”话出口才猛地想起对方的种族。
“那当然!”七瑞理所当然地点头,像个虔诚的信徒在赞美圣物,“竹子是我们的主食,又香又管饱!等节日到了,你一定得尝尝,保管你会爱上!”他热情地发出邀请。
陆情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内心漠然吐槽:这份“厚爱”,她敬谢不敏。人类的肠胃,恐怕永远无法理解熊猫对竹子的狂热。
首领易胖的居所是一个透着岁月气息的独特洞穴。刚靠近,一股古朴而略带威压的气息便弥漫开来。
此刻,易胖正与一位狐狸兽人交谈。那狐狸兽人异常惹眼:银白长发柔顺披肩,与头顶同样雪白的狐耳相映成趣,耳尖偶尔敏感地轻颤。一条蓬松的狐尾在身后优雅摆动。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脚腕上系着一串珍珠银铃,步履移动间,发出清越空灵的“叮叮”声。他是唯一穿着完整布质衣物而非兽皮的兽人,正优雅地与易胖商讨着迎接新圣雌的篝火晚会事宜。
陆情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他。他目光转向她,微微一顿,狭长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嘴角勾起一抹含义不明的浅笑。他对易胖低语几句,随即转身离开。经过陆情身侧时,脚步微滞,那双勾魂摄魄的眼在她沾满泥污的脸颊和褴褛的衣衫上轻轻一扫,唇畔的笑意更深,带着审视与玩味。清脆的银铃声在他身后曳出一道无形的轨迹。陆情心头猛地一跳,后颈莫名泛起一阵凉意——这个人,让她本能地感到一种被毒蛇盯上的冰冷危险。
易胖首领体型圆润,面容憨厚,但一开口,威严便如实质般倾泻而出:“你从何处来?为何与七瑞同行?”话音未落,他双眼陡然泛起幽深的光芒,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住陆情——他在发动异能“感知”。
陆情心中一紧,强自镇定地重复了失忆的说辞:“我只记得名字叫陆情……在森林里躲藏了几天,然后遇到了七瑞。”
易胖眉头紧锁,眼中幽光闪烁不定,锐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看穿。沉默持续了几秒,那光芒才缓缓敛去,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或许是无奈。他摆了摆手:“罢了。” 目光转向七瑞,带着一丝责备,“七瑞说你身上没有兽印,确然如此。你既无部落归属,也无兽夫羁绊……”
七瑞在一旁挠头,困惑地插话:“父亲?可她明明在森林里……”
易胖不等他说完,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拍得他一个趔趄,没好气地训斥:“糊涂!连这都感应不到?她身上干干净净,一丝兽夫的气息也无!就像……刚降生的幼崽一样空白!”
七瑞这才恍然大悟,惊讶地上下打量陆情,低声嘀咕:“原来真没有啊……”
陆情低着头,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兽印?感应?气息?
这些词像冰冷的针扎进她的意识。她身上覆盖着厚厚的泥污,这位首领是如何“感应”出来的?这所谓的“兽印”究竟是什么?是烙印?是纹身?还是某种……只有兽人才能感知的能量标记?她下意识地、不动声色地用手指划过自己手臂和锁骨下方的皮肤——触感光滑,除了干涸的泥块,空无一物。一股隐秘的后怕悄然升起。这世界,似乎比想象的更……诡异。
七瑞懊恼地拍拍脑袋:“是我疏忽了。父亲,那我带她去她的竹屋安置。”
走出首领的山洞,陆情立刻看向七瑞,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我……真的不记得了。什么是兽印?”
七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含糊道:“等你……有了兽夫,自然就知道了。” 他话锋一转,解释道,“不过正因你没有兽夫,部落才会接纳你在此居住。” 他语气轻松了些,“没有兽夫的雌性,在哪个部落都是受欢迎的。毕竟……”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意味着部落的雄性有了新的机会。”
陆情心中漠然:原来在这里,“单身”就是最大的价值?她面上仍带着一丝懵懂的好奇:“那……有兽夫的雌性,在这里会不一样吗?会被驱赶?”
“并非驱赶。”七瑞摇头,语气变得郑重,“有兽夫的雌性,意味着她已有归属的部落。她若来到我们这里,只是短暂停留。按照兽神定下的规矩,我们会为她举办篝火晚会,以示对选择兽夫之雌性的尊重。”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许,“晚会上,部落里所有尚未结侣的成年雄性都必须出席。雌性若看中了谁,便可接受他的自荐。未被选中的……” 七瑞的眼神暗了暗,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就在一旁,默默看着,饮酒食肉,等待下一位雌性的到来,或者……等待圣雌的召唤。”
“圣雌的召唤?” 陆情的心微微一沉,想起了那个被抬走的苍白身影。
“嗯。”七瑞点点头,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无人能拒绝圣雌的邀请。成为圣雌的兽夫,意味着享用最丰沛的食物、最优质的兽皮、部落中最尊崇的地位……甚至有机会分享兽神赐予圣雌的恩泽。那是无上的荣耀。” 他看向部落中心广场的方向,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日仪式的喧嚣。
陆情听着,内心却一片冰凉。荣耀?分享恩泽?她只清晰地记得那只垂落的、毫无生气的、带着褪色祈福花纹的手。
那所谓的“恩泽”,代价是什么?她默不作声,将这些规则刻入脑海:篝火晚会,是部落对雌性“选夫”的尊重仪式,也是兽神的要求。单身雄性如同待选的物品,等待被雌性“点中”。落选者,沦为背景,等待渺茫的下一次机会。而圣雌,拥有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优先挑选权,她的召唤即是命令,无人可违抗。这看似热闹的“尊重”背后,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和资源分配。
【叮!检测到关键信息点“篝火晚会”及“圣雌召唤”。宿主当前状态(无兽印)具备极高潜在价值!积极融入,收集优质兽夫,即可获得丰厚生存资源,并规避被强制分配风险!目标人物七瑞(忠诚可靠)仍是当前最优选择!】 系统那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在脑中响起,带着循循善诱的味道。
陆情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懒得腹诽。规避风险?收集兽夫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她只想离这些规则越远越好。圣雌的“恩泽”?她敬谢不敏。那所谓的“召唤”,在她听来,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易胖首领为陆情安排了一顿接风烤肉。肉块很大,烤得外焦里……生。盐味很淡,带着一股原始的腥膻。在兽世,能果腹已是恩赐,陆情默默吃着,味同嚼蜡,只为填饱肚子。
随后,七瑞将她带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竹屋。屋内陈设简单却透着用心:光滑的竹床铺着平整的干草,纹理清晰的竹桌,还有几把造型古朴的竹椅。陆情看着这暂时的栖身之所,疲惫中涌起一丝真实的感激,连声道谢。至少,暂时安全了。
七瑞又陪她在部落里熟悉了一下环境,指点了水源、食物分配点以及一些需要避开的区域(主要是新圣雌住所附近和一些雄性聚集的练武场),交代了些生活细节,这才告辞离开。
“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食物不够的话,可以去广场那边的食物点领取,报我的名字就行。” 七瑞憨厚地笑了笑,熊耳动了动,转身消失在翠竹掩映的小径尽头。
陆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终于放任自己瘫倒在竹床上。身下是干净的草铺,周遭是全然陌生的竹香气息。紧绷了几天的神经骤然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茫然。
【新手任务倒计时:10天23小时59分。目标人物七瑞好感度初步建立,建议宿主把握时机,增进互动,引导其主动结侣意向!成功收集将获得生存保障,为后续收集更多优质兽夫打下坚实基础!终极目标——回家,指日可待!】 系统的声音带着甜腻的鼓动。
陆情闭上眼,连吐槽的力气都省了。回家?用这种方式?她脑海中闪过丈夫冷漠的脸,儿子那句伤人的话,然后是……那只垂落的手。
心口传来熟悉的、钝钝的痛。感情?结侣?她早已心如死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活下去,清醒地、靠自己地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念想。至于系统推销的“兽夫”和它许诺的“回家”……不过是裹着蜜糖的毒药。她翻了个身,将脸埋在带着青草气息的干草里,强迫自己入睡。
辗转反侧了一夜,陆情是被腹中清晰的绞痛唤醒的。饥饿感如同鞭子,抽走了最后一丝睡意。她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推开竹门,打算去寻找食物,也好好认识一下这个或许要称之为“家”的地方。
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竹香涌入肺腑。然而,门外的景象却让她瞬间怔住——部落的氛围,与她昨日所见截然不同!
原本清晨应有的宁静荡然无存。兽人们步履匆匆,脸上交织着兴奋与急切。雄性们扛着卷好的、散发着原始腥气的兽皮,或是抱着成捆青翠欲滴、仿佛还带着露珠的竹子;雌性们则小心翼翼捧着打磨光滑的骨饰、色彩斑斓的羽毛、或是用柔软草叶包裹好的、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果实。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如同被无形的潮水推动,目标明确地涌向部落入口的方向。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躁动而充满期待的气息,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即将发生。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得足以刺破云霄、充满狂喜的呼喊,如同惊雷般从部落入口方向炸响:
“流浪商人来啦——!!!”
这声呼喊,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
轰!
整个熊猫部落瞬间沸腾!最后的宁静被彻底撕碎,四面八方响起了更加响亮的回应声、更加急促的奔跑脚步声、孩童抑制不住的兴奋尖叫和追逐打闹声。
整个部落,活了!一种原始的、对未知与交换的渴望,在竹林中弥漫开来。
陆情站在竹屋门口,看着眼前这如同盛大节日般突然爆发的喧闹,饥饿感暂时被巨大的好奇取代。流浪商人?在这个以物易物、拳头为尊的世界里,他们带来的是什么?又能带走什么?她犹豫了一下,裹紧了身上那件格格不入的破烂外套,随着涌动的人流,也向部落入口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