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拉倒吧。”虎子缩着脖子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发颤,“这雾里啥都瞅不见,脚底下就是沟,掉下去连尸首都捞不着……”
赵立阳猛地回头,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废物!这点胆子还敢跟我出来?你瞅瞅陈道长!”他抬下巴朝陈平安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人家看着跟个学生似的,细皮嫩肉的,胆儿都比你壮!”
陈平安:“……”
他刚被那股水草腥气呛得嗓子眼发紧,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提醒这俩货脚下留神,冷不丁被点名,差点没把舌头咬了。他哪儿是胆儿壮啊,是吓懵了,腿肚子转筋转得跟麻花似的,压根动不了。
虎子跟其他几个跟班齐刷刷朝他看过来,眼神里又是佩服又是同情。陈平安咽了口唾沫,正想摆手说“我也怂”,脑子里那哑嗓子突然炸响:【警告:角色行为不符,阳火再降两成!】
他后脖颈子一凉,赶紧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梗着脖子硬撑:“咳,赵少爷说得是。既然来了,哪能怂呢?您姥姥的事儿要紧,别说雾里走两步,就是刀山火海……”
【叮:角色贴合度上升,阳火回一成。】
赵立阳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王老道”突然这么上道,嘴角抽了抽:“算你识相。”他转身掀了戏台后帘,“进来搭把手。”
陈平安跟着进去,里头黑黢黢的,就靠一盏马灯照着亮。墙角草堆上躺着个老太太,头发白得跟霜似的,用根绿玉簪子挽着,身上盖着件旧棉袄,脸皱巴巴的,嘴唇却红得吓人,跟刚喝了血似的。
“这是……”陈平安没忍住问了句。
“我姥姥。”赵立阳的声音低了八度,眼圈有点红,“前儿个去锁龙沟给我妈上坟,回来就不对劲了,白天直挺挺躺着,夜里就坐起来哭,说沟里有人叫她……”
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眼珠浑浊得跟蒙了层灰,直勾勾盯着陈平安,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小道长……来啦?”
陈平安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太太的声音尖细得不像人嗓,倒像指甲刮玻璃。他赶紧低下头,学着王老道的笔记里写的那样,拱手道:“老人家安好。”
“安不好咯……”老太太笑起来,牙床子都露出来了,“那沟里的东西,缠上我咯……”
赵立阳猛地攥紧拳头,低声道:“姥姥,别胡说,陈道长能治好您。”他示意陈平安搭把手,“走,咱现在就去锁龙沟,找到那老槐树,把事儿了了。”
陈平安刚扶着老太太站起来,就闻见一股更浓的甜腥气,混着老太太身上的膏药味儿,熏得他头晕。他悄悄吸了吸鼻子——那股水草腥气更近了,好像就在戏台帘子外头。
【“嗅灵诀”触发:三丈内有“水祟”活动。】
陈平安心里一紧,刚想提醒,赵立阳已经掀开帘子往外走:“走快点,别磨蹭!”
一行人踩着湿滑的泥路往沟里钻。雾比刚才更浓了,白花花的跟棉花似的,糊在脸上凉飕飕的。陈平安扶着老太太,只觉得她手跟冰坨子似的,还一个劲儿往他胳膊上缠,指甲尖刮得他道袍“沙沙”响。
走了没几步,陈平安回头想看看戏台还在不在,可身后白茫茫一片,别说戏台了,连来时的路都没影了,就跟他们凭空出现在这雾里似的。
“赵少爷,”陈平安的声音有点发飘,“咱……咱来路没了。”
赵立阳头也不回:“知道。锁龙沟就这样,进来了就别想回头。”
陈平安:“……”合着这货早知道?那刚才还跟虎子较什么劲?
他正犯怵,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山坳里有片黑影,隐隐约约是片村子。那些房子矮趴趴的,屋顶圆圆的,蒙在雾里,看着不像住人的,倒像……一个个坟包。
“那就是锁龙沟?”陈平安指着问。
老太太突然尖笑起来:“到咯……到家咯……”
陈平安被她笑得头皮发麻,再看那村子,雾好像淡了点,能瞅见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桠张牙舞爪的,跟要抓人的鬼手似的。
“别瞅了,”赵立阳回头瞪他一眼,语气不善,“你是来观光的?再磨叽我把你扔这儿喂东西!”
【警告:赵立阳怨气上升,阳火降一成!】
陈平安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把这祖宗骂了八百遍。他扶着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脚下的泥路黏糊糊的,踩下去“咕叽”响,跟踩在烂肉上似的。
走了没多远,老太太突然停下,指着路边一棵歪脖子树说:“那儿……有个娃娃……”
陈平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树底下空空的,就堆着些枯枝败叶。可他鼻子动了动——那股水草腥气突然变浓了,还混着股奶香味儿,甜得发腻。
【“嗅灵诀”强化:一丈内有“水祟”,附于孩童形态。】
陈平安的后脖颈子突然一凉,好像有谁对着他脖子吹了口气。他猛地低头,看见老太太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正伸着枯瘦的指头,往他后领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