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赶紧颠儿颠儿跑过去,扶着老太太胳膊肘:“哎,姥姥您慢着点。”
这一路走得他腿肚子转筋,雾里那股水草腥气时浓时淡,跟跗骨之蛆似的,时不时还混着点甜腻腻的奶香味儿,闻得他后脖颈子直冒凉气。怀里那黄纸符的朱砂字又淡了点,【阳火剩两成半】,看得他眼皮子直跳。
赵立阳蹲在块石头上喝水,眼尖瞥见老太太手腕上空荡荡的,“哎”了一声:“姥姥,您那银镯子呢?”
老太太低头摸了摸手腕,脸上露出点慌神:“许是掉路上了?那是你姥爷给我打的……”
赵立阳“噌”地站起来,扭头就往回瞅。雾浓得跟化不开的白粥似的,来时的路早没影了。
陈平安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可别让我回去找。这雾里藏着什么玩意儿还不知道呢,回去不是送人头吗?他攥紧了手里那半截桃木剑,琢磨着怎么找个由头推脱。
没成想赵立阳拍了拍他肩膀:“你在这儿盯着我姥姥和包袱,我回去找找。”
“啊?”陈平安愣了愣,没料到这小子居然自己去,“那啥……雾太大,要不……”
“没事。”赵立阳扯了扯嘴角,露出点硬气,“那镯子对姥姥意义不一样。再说了,我打小在这山里野,闭着眼都能走。”他揣了把折叠刀,转身就往雾里扎,背影没几步就被白蒙蒙的雾气吞了。
陈平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七上八下的。这赵立阳看着横,对姥姥倒挺上心。可这雾……他吸了吸鼻子,那股水草腥气好像更浓了,还带着点土腥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泥里爬出来了。
【“嗅灵诀”触发:附近有“土祟”活动迹象。】
老太太往石头上一坐,叹了口气:“让他别找了,偏不听……小道长,我眯会儿,立阳回来你喊我。”
陈平安:“……得嘞。”
他瞅着老太太闭上眼睛,心里直犯嘀咕。这祖孙俩心也太大了,这荒山野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敢闭眼睡?他自己攥着桃木剑,眼睛瞪得溜圆,盯着四周的雾气,生怕哪儿突然窜出个玩意儿来。
雾里的风呜呜咽咽的,跟有人哭似的。旁边那棵老松树的影子在雾里晃悠,枝桠张牙舞爪的,瞅着跟个披头散发的鬼似的。
【阳火降至两成!】
陈平安打了个哆嗦,往老太太身边凑了凑。人多……哦不,有个喘气的在旁边,总比一个人强。
不知过了多久,雾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拖着脚走路。陈平安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桃木剑。这脚步声不对,赵立阳走路挺利索,这声音拖拖拉拉的,还带着点“咔哧、咔哧”的响,像是踩着碎骨头。
他眯起眼往雾里瞅,影影绰绰看见个矮胖的影子,浑身湿漉漉的,好像刚从泥里捞出来,走一步掉一块泥疙瘩。
【“嗅灵诀”强化:三丈内有“土祟”,怨气极重!】
那股土腥味直冲鼻子,陈平安差点没憋住吐出来。他刚想叫醒老太太,回头一瞅,心“咯噔”一下——身后空荡荡的,哪还有老太太的影子?就剩下个包袱扔在石头上,刚才坐的地方留着个湿漉漉的印子,像是有人刚从那儿爬起来。
“姥姥?”陈平安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飘出去不远就没了。
身前的响动越来越近,那影子慢慢显露出轮廓。是个矮胖的老头,穿着件破烂的对襟褂子,浑身裹着黑泥,脸上坑坑洼洼的,俩眼是俩黑窟窿,正死死盯着陈平安。他手里攥着个银镯子,正是赵立阳姥姥那个!
陈平安的心跳差点蹦出嗓子眼,腿肚子转筋转得快站不住了。这玩意儿……是从坟里爬出来的?
那土祟咧开嘴,露出黑黢黢的牙床子,“嗬嗬”地笑,伸手就往陈平安抓来。
陈平安脑子一抽,没躲,反而伸手拦住了:“哎,等会儿!”
土祟的爪子停在半空,黑窟窿似的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困惑。
“您手里那镯子,”陈平安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飘,“是赵立阳他姥姥的吧?那小子孝顺,为了这镯子刚往回走,您要是把它揣走了,回头他找不着,指定以为是我藏起来了。”
土祟:“?”
“不是我说您,”陈平安看它没动,壮着胆子接着说,“您说您费劲巴力从泥里爬出来,就为这么个玩意儿?回头赵立阳那小子急了,拿着刀满山找,您总不能一直攥着吧?再说了,他姥姥还等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那土祟手里的镯子,心里把赵立阳骂了八百遍——你说你找什么不好,非找个招邪性的玩意儿!
土祟的爪子还停在半空,黑窟窿里好像真在琢磨他的话,那“嗬嗬”声也停了。
陈平安瞅着机会,又退了半步,离那包袱近了点:“要不……您把镯子放这儿?等赵立阳回来拿,省得您费劲,我也不用背黑锅,多好?”
土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镯子,又抬头看了看陈平安,那黑窟窿似的眼睛里,好像……真有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