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拿着灯笼站在院里，脸都快绿了。合着这破地方有电？那他们费半天劲换灯笼图啥？
赵立阳他姥姥摇着蒲扇，慢悠悠道：“刘婆婆，带他们去后院歇着。”
角落里忽然冒出个老太太，背驼得跟虾米似的，头发白得像霜，用根木簪子别着，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她抬头时，陈平安才发现她俩眼是浑浊的，像蒙了层白翳，瞅着人心里发毛。
“得。”刘婆婆的声音跟砂纸磨石头似的，慢悠悠往外走，“跟我来。”
陈平安跟在后面，鼻子又开始痒——这刘婆婆身上有股子土腥气，混着点香火味儿，还有点……跟守村人老头身上那股子腥气沾点边，但更淡，像放了很久的腌菜。
“这婆婆是……”陈平安凑到赵立阳身边小声问。
“在赵家待了一辈子，我姥姥说她打小就在这观里守着。”赵立阳压低了声儿，“邪性得很，白天不咋说话，夜里总听见她在后院念叨啥。”
陈平安心里咯噔一下。这锁龙沟就没个正常的？
刘婆婆把他们领到后院一排破土房，墙皮掉得露出里头的黄土，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风一吹“哗啦啦”响，跟哭似的。
“就这儿了。”刘婆婆指了指，白翳蒙着的眼睛扫过众人，“夜里别出屋，听见啥都别应声。”
苏姐皱眉：“要是起夜呢？”
刘婆婆没理她，就跟没听见似的，背着手往回走，嘴里反复念叨：“别出屋，别应声……”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跟风混在一块儿，听着像谁在耳边吹气。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嘴。这老太太比守村人还瘆人。
刘婆婆突然停在陈平安跟前，指了指最边上那间单独的小破屋：“你，住这儿。”
陈平安瞅了瞅那屋，孤零零杵在墙角，旁边就是片黑黢黢的树林，看着跟坟头似的。他刚想问问能不能换一间，就听刘婆婆又说：“观主吩咐的，让你守着丹房。”
丹房？陈平安愣了愣，那破屋看着不像藏丹药的地方啊。但他没敢多问，刘婆婆那眼神，瞅着跟能看透人心似的。
“得嘞。”陈平安应了一声，拎着那盏红灯笼走过去。
推开门，屋里居然还行，比外面看着干净，炕上铺着层干草，墙角摆着张破桌子，桌上还有个缺了口的茶壶。就是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陈平安把灯笼挂在门楣上，火苗“突突”跳着，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的。他累得够呛，倒在炕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平安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了。
刚开始他还迷糊着，以为是风吹树叶。可那声音越来越近，就在窗户外头，像有什么东西用爪子在抓窗户纸，“沙沙，沙沙”，听得人后脖颈子直冒冷汗。
陈平安猛地睁开眼，屏住了呼吸。
这声音不对。不是风，也不是老鼠。太有规律了，一下一下的，像是……有人在用指甲盖刮窗户。
月光从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投下道惨白的光。窗外的树影晃啊晃，突然，一个黑影从窗纸上滑过，速度快得像条蛇。
陈平安攥紧了枕头底下的半截桃木剑，手心全是汗。他听姥姥说过，夜里听到窗外有响动，千万别往外瞅，说不定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在勾魂。
可那“沙沙”声越来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进来。陈平安忍不住了，悄悄挪到炕边，眯着眼往窗户破洞那儿瞅——
窗外黑黢黢的，啥也看不清。但他能感觉到，有个东西就贴在窗户上，离他特别近，近得能闻见一股熟悉的腥味儿——跟守村人老头身上那股子差不多，但更浓，还带着点腐烂的甜气。
突然，一只手从窗户破洞里伸了进来！
那手惨白惨白的，手指又细又长，指甲尖黑黢黢的，正一下一下抠着窗框，像是在找地方钻进来。
陈平安的心脏差点蹦出嗓子眼，攥着桃木剑的手都在抖。这玩意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可……不是人，还能是啥？
窗外那“沙沙”声又响了，陈平安慢慢转脖子，跟拧生锈的螺丝似的。那动静邪性得很，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木板上刮，就贴着他炕边的墙，还混着股黏糊糊的响动，跟有啥东西拖着湿答答的身子往门口挪。得亏他进门时顺手闩了门，不然这会儿指定得跟外头那玩意儿脸对脸。
【弹幕：来了来了！这玩意儿比山魈邪性！】
【弹幕：北京孩子吓傻了吧？这可是锁龙沟的“爬墙鬼”！】
【弹幕：赌五毛他得点灯！不然今晚就得交代在这儿！】
远处后院亮起点点红光，苏姐他们那拨人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压得低低的：“快把灯点上！那东西怕红光！”
陈平安瞅了眼自己那盏红灯笼，挂在门楣上，火苗蔫蔫的，跟快灭了似的。他想起刘婆婆说的“别出屋”，又摸了摸枕头底下的桃木剑，手心全是汗。
想开灯？得，这破屋压根没电灯，就桌上一盏油灯，油早就见底了。
“合着那守村人没骗我，还真得靠这破灯笼？”陈平安嘀咕着，挪到桌边拿起灯笼。这灯笼纸红得发暗，闻着有股子怪味儿，跟他姥姥烧的纸钱一个味儿。他突然想起“嗅灵诀”——白天闻着那山魈老头藏的钱，就混着这灯笼味儿，难不成……
窗外的刮墙声越来越急，“咯吱咯吱”的，跟要把木板抠穿似的。陈平安甚至能听见墙外有东西“嗬嗬”喘气，那股腥甜味儿顺着门缝钻进来，直冲脑门。
“不点灯就死磕是吧？”陈平安挑了挑眉，忽然笑了。他从背包里摸出个玩意儿——那是他昨天刚买的强光手电，还揣在道袍兜里没来得及丢。
【弹幕：？这哥们儿掏手电干啥？】
【弹幕：他想照那玩意儿？疯了吧！】
陈平安没管弹幕，先把红灯笼往门槛那儿一放，又搬了块破砖头压住。然后他拧开手电，“啪”地照在灯笼上——强光透过红纸面，瞬间映出片血红的光，比灯笼自己烧着亮十倍，直晃晃地打在院墙上。
“您猜怎么着？”陈平安冲门外喊了句，京腔里带着点痞气，“任务说要红光照明，这灯笼是村长家的，光也是红的，没毛病吧？我们学校老师说了，科技才是硬道理，比你那破蜡烛亮堂多了——”
话音刚落，墙外的响动“唰”地停了。
连风都静了。
陈平安举着手电，手心有点抖，但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门缝。那股腥甜味儿还在，可就是没动静了，跟外头那玩意儿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弹幕：我操？这也行？！】
【弹幕：北京孩子这脑回路……我服了！】
【弹幕：爬墙鬼：？这红光咋跟平时不一样？】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墙外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东西不甘心地往后退，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混在风里，听不清了。
陈平安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全湿透了。他举着手电照了照红灯笼，那红纸被强光烤得有点发焦，倒还真没灭。
“得，算你小子给力。”他拍了拍灯笼，又摸出俩充电宝插上——这手电是他攒了俩月零花钱买的，续航超强，扛一晚上没问题。
窗外的月光还是惨白惨白的，照在院墙上，树影晃啊晃，可再没听见那吓人的刮墙声了。
陈平安靠在墙角，攥着桃木剑，眼皮子开始打架。他琢磨着，这锁龙沟的精怪，好像也没那么聪明？
就是不知道，这赛博红光，能撑到天亮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