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个孩子被秘密送走，石楠的精神状态开始每况愈下。她对自己肚子中正在孕育的孩子有着超强保护欲，时刻防备着任何人的靠近。尤其是对裴承宇的防备，或许是因为当初他送走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又或是她发现自己的丈夫并非是最初认识的人，总之她的防备心每日剧增。家里的佣人都会被反复审视，才能接近她身边一米距离。
裴承宇对此并不在意，他的生活被安排的井井有条。对于殷逢的教导如何进行，起初只是告诉殷呆子让他多带男生去了解犯罪。目的是为了看他是否对这个感兴趣，后来得到良性反馈后无论是他还是殷呆子都很兴奋。只是出于对完美试验品的负责，无论是裴承宇还是殷呆子都不是这方面的高手。所以把孩子送去更合适的人身边学习，就成了目前的重中之重。
殷逢，一个年仅只有六岁大的孩子，在改变身份不久又被秘密送去某心理学集训营，在那里他会接受更系统专业的教育。当然该有的学习也不会被落下，两个父亲对他的要求极高。起初为了照顾他的年纪，心理学只是作为辅助性进行学习。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他十二岁，而在裴家本该是殷逢亲弟弟的那个孩子也已经长大。当年裴承宇在那个孩子出生后，也为新的裴溯做过一次基因检测。得到的结果却并没有殷逢数据那么高，在裴承宇看来裴溯或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作品。
至少，石楠对这个孩子的影响巨大。送走殷逢这件事对她的刺激，也在近几年体现在她总是会跟在裴溯身边。会亲自教育自己的孩子，裴溯只要脱离她的视线，她就会很焦虑狂躁让佣人或是自己的丈夫，把孩子必须还给她否则就大吵大闹。即使裴承宇已经安排医生给她开了药品控制情绪，依旧不能让她在触及到一些事的时候冷静下来。或许，那就是应激创伤反应？裴承宇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有漠然看着她发疯。直到他在裴溯身上，突然看到一丝丝石楠的影子。包括她从始至终坚信的道理，那种可笑又无聊的信念。
不自由，毋宁死。
若是没有对比，或许在裴承宇看来即使裴溯是个失败的作品，他也会继续纠正培养。至少他还有个殷逢作为最终的选择题答案，而这时候那个养在外面的孩子已经日渐成熟。听说他和殷呆子的的亲生儿子相处愉快。两个人还一起创办一个组织，对于这样的情况殷呆子和他都没有多加干涉。甚至觉得想看看那两个人，能把这个组织做到什么样的水平？又是否能让新洲所谓代表正义的特调处感到一点不自在，裴承宇对于这件事还真是拭目以待。
其实裴承宇一直都知道，在殷尘和殷逢之间存在一种很微妙的情绪。殷尘一直在裴承宇面前表现出一种对犯罪的高度兴趣，当初惩罚者的建立也是他先提出来的组织框架。殷逢只是为了有一个合适的练手场地，所以才跟着一起成为这个组织的创始人。或许他们最初都是为了有一个能做到，若是正义迟到我当代为惩戒的真正执刃者。然而随着时间流逝，殷尘骨子里那种冒进和疯癫最终让殷逢选择退出组织。在此期间，殷逢曾和裴承宇深入聊过，还问过是否会接受他离开惩罚者？裴承宇并不在意这个组织的最终成败，或者说它的存在只是一种小儿科罢了。
后来殷逢退出，殷尘独木难支。惩罚者组织分崩离析，而这时的殷逢已经二十岁，裴承宇在他宣布想要继续研读的时候，曾告诉他有关于石楠的死讯。亲生母亲的离世，似乎也不能让他心有所动。该去上学的人还是老样子，听了消息也只是坐在裴承宇的对面，眼镜框后面的眼里是贝加尔湖畔的寒冰。裴承宇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立刻就知道殷逢的想法。他挥挥手让人早点去学校，而男生也确实如他所愿当天就离开殷家。一直没怎么干涉殷逢的殷呆子从拐角走出来，他问裴承宇对现在的殷逢和殷尘更喜欢哪一个？
喜欢哪一个？真是个好问题，但是裴承宇选择沉默。不做出任何明确的选择与暗示，就会让困在容器里的蛊虫彼此厮杀争斗。只有最终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一切问题的答案。殷呆子摇摇头他得去给殷尘收拾残局，惩罚者这个组织虽说有点稚嫩，但人员里确实有一些人才可以继续培养。殷呆子选了几个人留下，其他人就被遣散至于他们的去处，裴殷两家并不关心。以至于这些孩子最后被有心人收拢，也给他们的未来留下一个祸根。只待时机到来，就会伺机反噬。
因为裴承宇的目光一直在殷逢和殷尘那边打转，所以裴溯这边的生活反而相对轻松一点。没有过高的期待，没有必须完成的各种目标。裴承宇只是把他当做一种备选方案，但现在的殷逢一切做的都很好。以至于让裴承宇没道理去浪费时间，再重复性培养下一个接班人。虽然，一些基础性的教导纠正也有在裴溯身上做实验，只是他已经被石楠教导留下的思维侵染太深。每一次裴承宇试图在裴溯身上做点什么，那个孩子的眼睛和态度，都让他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死去的妻子。
再后来，殷逢为了某一个课件资料进入西藏，传回的消息是人在藏地失踪了。裴承宇和殷呆子派出去许多人寻找，都没有具体的消息。身为普通人的殷呆子焦虑到唉声叹气，唯有裴承宇在得知这件事以后，只是淡淡地说那就换一个人继续培养。裴溯虽然不是最佳选择，但他的零度共情基因仅次于殷逢。听了这话，殷呆子是真的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违逆裴承宇的安排。
“殷逢是你的亲生儿子，他失踪了你居然说换一个人继续培养？零度共情者真的就这么无情吗？你几乎每周都来看他，殷逢也为了你的理想把什么都做的很好。现在人不见了，你居然真的一点不在意？裴承宇，你是个人不是机器啊！”殷呆子的声音颤抖着，他抓住自己友人的肩膀摇晃。但是这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对裴承宇来说这只是一种情绪表达。
“再让他们寻找一星期，没有结果就换成裴溯顶上去。他的进度没有殷逢的速度快，所以重新找来的老师就要多费心了。”裴承宇抚开自己肩膀上的手，交代结束就转身离开。只留下殷呆子一个人在原地，他似乎很生气和焦急。
裴溯，你的平静生活正式结束了，现在开始新的故事。
殷尘，你只是块趁手的磨刀石而已。
嘟嘟嘟————
您有一条新消息…
“殷逢出现了，但他似乎失忆了。现在他叫尤英俊，和一个女警察混在一起。要不要出手干涉，把人带回来？”
“不必，让他和那个女警察在一起。或许我们以后可以用到他，你负责跟着他们别被发现。”
“收到，老板。”
裴承宇收起手机，看向远处天空眼神里像是一团灰烬，再也没有什么光亮。他默许殷逢的选择，是想看看到底是真失忆还是为了逃避。若是真失忆了，如果让他的手上再一次沾染罪恶，或许就会刺激到对方脆弱神经。那么，他的完美儿子就会回来。
他会吧，会回来吧？
殷逢，我在新洲上区殷家等你回来。
今晚的月色，真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