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死寂。只有碎石滚落的细响,和喉咙里拉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肺腑都像被冰碴刮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左肩断臂处,焦黑的晶体覆盖着伤口,灼痛与冰冷交织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残存的意识。体内,九阳的灼热洪流、玄棺的冰冷死寂、还有那一丝温润坚韧的玉骨残息,如同三条狂暴的毒龙,在狭窄的经脉中疯狂撕咬、冲撞。每一次冲突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破烂的衣衫,又被洞内残留的高温烤干,留下盐渍般的白痕。
爬。左手抠进滚烫的碎石缝隙,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前挪。断臂的伤口在摩擦中传来钻心的痛楚,身体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视线模糊,血水糊住了右眼。目标只有一个——洞口碎石堆里,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
周芷若躺在冰冷的岩石上,背靠着洞壁,头无力地垂向一侧。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像覆盖了一层薄冰。嘴唇干裂,沾着暗红的血迹。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见,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她体内最后一丝玉骨之力,连同那点残存的生机,都随着融入九阳核心的光丝而彻底沉寂。
距离在缩短。十步…八步…五步…
每一步都像在刀山上翻滚。体内三股力量的撕扯越来越剧烈。九阳的灼热试图焚毁一切,玄棺的冰冷疯狂冻结抵抗,玉骨残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在狂暴的洪流中艰难穿梭,维系着那随时可能崩溃的脆弱平衡。剧痛让意识阵阵模糊,全靠烙印的灼热和一股执念死死支撑。
终于,挪到她身边。
左手颤抖着,艰难地探向她的脖颈。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肤,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像游丝般随时会断绝。
“周…姑娘…”声音嘶哑破碎,连自己都听不清。
没有回应。只有冰冷。
心沉到谷底。必须救她!九阳…玄棺…玉骨…这该死的平衡…是唯一的希望!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挪到她身侧。左臂撑地,勉强坐起,断臂的剧痛几乎让我昏厥。目光落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又看向自己焦黑的断臂伤口。那覆盖伤口的晶体,金红与灰白交织,微弱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呼应着体内狂暴的力量。
怎么做?怎么救?
烙印的灼热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的意念涌入脑海——引导!将体内那脆弱的平衡之力…渡给她!
没有时间犹豫!我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颤抖着,轻轻按在她冰冷的心口位置。触手一片冰凉死寂。
闭上眼。强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混乱。意念沉入心口那搏动的玄棺印记,试图去感知、去引导那三条狂暴的毒龙。
难!太难了!九阳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左冲右突,试图焚毁一切阻碍。玄棺死气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纠缠、冻结。玉骨残息微弱如风中烛火,在夹缝中艰难穿行,每一次引导都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随时可能船毁人亡!
“呃啊——!”剧痛让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嘴角再次溢出血沫。身体剧烈颤抖,几乎无法维持坐姿。
不能放弃!
烙印的灼热如同鞭子抽打着意识!集中!引导那玉骨残息!它是桥梁!是唯一的希望!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体内那丝温润的玉骨之力。无视九阳的灼烧,无视玄棺的冻结,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那一缕微光上!
引导它…沿着手臂…流向掌心…流向她…
嗡!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润感,顺着我的意念指引,艰难地穿透了左臂狂暴的能量乱流,缓缓流向按在她心口的掌心!
有反应!
我心中一凛!更加集中精神!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死死牵引着那缕玉骨残息!
嗤——!
就在玉骨残息即将透出掌心,接触她皮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我体内那脆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九阳之力失去了玉骨残息的缓冲,如同被激怒的火山,轰然爆发!灼热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玄棺的冻结,沿着左臂经脉疯狂涌向掌心!
“噗——!”我狂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遭雷击!按在她心口的左手瞬间变得赤红滚烫!皮肤下青筋暴起,仿佛有岩浆在奔流!
“呃……”昏迷中的周芷若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她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心口位置,被我的手掌按住的地方,衣服瞬间焦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赤红、肿胀,甚至隐隐有焦黑的痕迹浮现!九阳的焚身之力,正在疯狂侵蚀她脆弱的生机!
“不——!”我目眦欲裂!想要抽回手,但体内狂暴的九阳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根本不受控制!玄棺死气被彻底压制,玉骨残息被冲散!完了!这样下去,她会先被九阳之力活活烧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心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周芷若心口深处,那几乎彻底沉寂的玉骨本源,在九阳焚身之力的致命刺激下,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却坚韧到极致的抵抗意志!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玉白色光晕,如同寒冰初融的溪流,瞬间从她心口涌出!这光晕并非攻击,而是……守护!如同最坚韧的冰晶护盾,死死护住她心脉要害,将狂暴涌入的九阳之力强行阻隔在外!
同时!
我断臂处那覆盖伤口的金红灰白晶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晶体内部,那缕被冲散的玉骨残息,如同受到同源的召唤,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它不再试图单独引导,而是如同最灵巧的针线,猛地穿透了狂暴的九阳洪流,精准无比地连接上了周芷若心口涌出的那点玉骨本源!
嗡——!!!
一股奇异的共鸣瞬间建立!
周芷若心口的玉骨本源,我断臂晶体的玉骨残息,以及我体内那狂暴的九阳之力,在这一刻,通过这缕残息作为桥梁,瞬间贯通!
九阳之力不再狂暴地冲击她的身体,而是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顺着玉骨残息的桥梁,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心口!但这一次,并非毁灭!而是在她自身玉骨本源的引导和缓冲下,变得温顺、可控!那灼热的能量,如同冬日的暖阳,开始缓缓滋养、修复她几乎枯竭的生机!
她心口那赤红的灼伤迅速褪去,肿胀消退。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被一层温润的玉色光华取代。微弱的气息开始变得平稳、悠长。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股死寂的气息正在迅速消散!
成功了?!
我心中狂震!但还来不及欣喜,体内的剧变再次袭来!
九阳之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再疯狂冲击我的经脉,压力骤减!但玄棺的冰冷死寂之力失去了九阳的压制,瞬间反扑!如同决堤的冰河,疯狂涌向断臂伤口,试图冻结、吞噬那作为桥梁的玉骨残息和晶体!
“呃!”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断臂伤口处的晶体光芒急剧黯淡!金红与灰白的平衡被打破,灰黑色的死寂气息开始蔓延!体内刚刚平息的冲突再次爆发!玄棺死气与残留的九阳之力在经脉中疯狂绞杀!剧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不行!必须维持这脆弱的平衡!
我强忍剧痛,意念再次沉入体内。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引导,而是……镇压!用残存的意志,强行压制玄棺死气的反扑!同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通过玉骨残息流向周芷若的九阳之力!
如同在悬崖上走钢丝!一丝一毫的差错,都可能万劫不复!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血水,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身体因剧痛和巨大的消耗而不受控制地颤抖。断臂伤口的晶体在玄棺死气的侵蚀下明灭不定,金红的光芒越来越弱。
时间一点点流逝。
周芷若的气息越来越平稳,脸上的玉色光华温润流转,如同沉睡的美玉。而我,体内的冲突在意志的强行压制下,暂时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玄棺死气被压制在断臂伤口附近,与晶体和残留的九阳之力形成对峙。剧痛依旧,但至少……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
洞内残留的高温早已散去,只剩下冰窟深处透来的阴寒。洞壁上那些暗红色的发光矿石,散发出微弱而恒定的红光,如同凝固的血眼,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断臂的剧痛和体内的撕扯如同跗骨之蛆,时刻啃噬着意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疲惫。目光落在周芷若恢复血色的脸上,心中稍稍安定。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周芷若唇间溢出。
她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缓缓掀开。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带着初醒的茫然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虚弱,缓缓聚焦。视线先是茫然地扫过洞顶流淌着暗红死光的矿石,随即,落在了近在咫尺、浑身浴血、断臂狰狞、脸色惨白如鬼的我身上。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从茫然,到惊愕,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劫后余生的悸动,深入骨髓的虚弱,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悸动?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微弱,却异常清晰,“……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