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死寂。幽冥巨兽焦黑的残骸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庞大的身躯如同崩塌的山峦,瘫在融化的冰水与蒸汽中,再无生息。洞壁覆盖的厚冰在九阳烈焰的余温下持续融化,水滴从倒悬的冰棱尖端坠落,砸在焦黑的岩石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如同为这场惨烈厮杀敲响的丧钟。
我站在原地,覆盖全身的金红烈焰缓缓收敛,如同退潮般缩回体内。皮肤表面灼热的赤红纹路逐渐黯淡,留下道道焦黑的灼痕。断臂处,新生的骨骼在金红光芒中若隐若现,传来阵阵钻心的麻痒与剧痛。体内,九阳之力如同奔涌的岩浆,在经脉中缓缓流淌,所过之处,玄棺的死寂被强行压制、焚毁,但每一次力量的流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烙印的灼痛消失了,只留下灵魂深处一片冰冷的虚无,以及脑海中那如同烙印般清晰的、由无数金红符文构成的——《九阳真经》!
焚尽玄阴!归寂昆仑!白猿腹中!生路死门!
冰冷的意念在脑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目光,最终定格在数十丈外,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冰壁之下。
周芷若。
她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身体以一个扭曲的角度瘫软着,一动不动。暗红的血液在她身下凝固、冻结,形成一片刺目的冰晶。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惨白如纸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唇。气息……消失了。
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入心脏!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剧痛、空虚和……愤怒?的冰冷洪流,瞬间冲垮了刚刚获得力量的虚妄感。胡青牛死了。王难姑死了。常遇春死了。现在……她也死了?为了救我?用她那燃尽的玉骨本源?
为什么?!
玄棺的冰冷死寂在九阳之力的压制下蠢蠢欲动,似乎感应到了宿主剧烈的情绪波动。九阳之力本能地反扑,在经脉中掀起新的风暴!剧痛让我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血丝。
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迈开脚步。每一步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经脉,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九阳之力在体内奔涌,带来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毁灭性的负担。我踉跄着,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那片被血染红的冰壁。
距离在缩短。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恶臭,钻入鼻腔。她的身体越来越清晰。毫无生气的苍白。凝固的暗红。死寂。
十步。五步。三步。
我停在血泊边缘。冰冷的寒气从冻结的血冰中透出。我缓缓蹲下身,仅存的左手颤抖着,伸向她的脖颈。指尖冰冷,带着岩石的粗糙感。皮肤……触手一片冰凉死寂。脉搏……没有。心跳……没有。
真的……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心脏。比九幽寒气更冷。比玄棺死寂更深。
就在我即将收回手指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悸动!如同深埋冰原之下的地心余热,透过冰冷的皮肤,极其艰难地、顽强地……传递到我的指尖!
不是脉搏!不是心跳!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最底层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回应!
我瞳孔骤然收缩!心脏猛地一缩!
“周……姑娘?”声音嘶哑得不成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没有回应。只有那丝微弱到极致的悸动,如同幻觉般,在冰冷的指尖下,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搏动着!
没死?!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冰冷的绝望!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她的生机微弱得如同游丝!随时可能彻底断绝!玉骨本源燃尽,身体重创,在这冰窟绝地,如何能活?!
九阳真经!焚尽玄阴!滋养万物!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
顾不上体内力量的撕扯!我猛地盘膝坐下!左手颤抖着,按在她冰冷的心口位置!意念沉入脑海,强行压制住九阳之力的狂暴,按照《九阳真经》中那烙印般的符文指引,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极其微弱、温顺的九阳暖流,沿着手臂经脉,缓缓渡入她的心脉!
嗤——!
九阳之力刚接触她冰冷身体的瞬间,一股强烈的排斥感传来!她体内残存的、微弱到极致的玉骨本源,如同遇到天敌般,本能地爆发出最后的抵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臂反噬而来!
“呃!”我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强行稳住心神!意念更加集中!九阳之力不再霸道,而是化作最温润的暖流,如同初春的溪水,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点微弱的玉骨抵抗,缓缓渗透、安抚……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内水滴的“嗒嗒”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我额头上布满冷汗,混合着血污滑落。体内九阳之力与玄棺死气的冲突在强行分心操控下愈发剧烈,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意识。断臂新生的骨骼传来阵阵酸麻胀痛。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指尖下,那丝微弱的悸动,似乎……增强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她冰冷的心口,也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
成功了?!
我心中狂震!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缕温润的九阳暖流,如同呵护着风中残烛,缓缓滋养着她几乎枯竭的生机。
又过了许久。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的眼睫,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墨玉般的眸子,失去了往日清冷的光泽,蒙着一层厚重的灰翳,充满了茫然、痛苦和深不见底的虚弱。视线涣散,没有焦距,仿佛穿透了洞顶的黑暗,望向虚无。
“张……无忌……”她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破碎不堪,“……你……还……活着……”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完,眼睫无力地垂下,再次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但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却比之前清晰了一分。
她还活着!真的还活着!
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我强撑着摇摇欲坠的意识,维持着九阳之力的输送。看着她苍白如纸、却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生机的脸,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型。
带她走!去昆仑墟!去白猿腹中!找那唯一的生路!
烙印已熄,真经在手。前路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但……别无选择!
我缓缓收回左手。体内九阳之力暂时平息,但玄棺死气的反噬瞬间加剧!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力气,撕下相对干净的衣摆,小心地将她冰冷虚弱的身体包裹住,尽量减少寒气侵袭。
然后,我伸出唯一完好的左手,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她冰冷、轻得如同羽毛般的身体,横抱起来。
很轻。却重逾千钧。
我抱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目光扫过幽冥巨兽焦黑的残骸,扫过融化崩塌的冰窟,最终,死死锁定洞穴深处那片更加幽暗、通往昆仑墟核心的黑暗。
烙印已熄,前路未明。
玉骨残息,九阳初鸣。
绝境之中,唯有一搏!
我迈开脚步,抱着怀中仅存的生机,一步,一步,踏着融化的冰水和焦黑的碎石,走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