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的空气越来越冷,连风沙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些残破的石柱上刻满了模糊的符文,与我识海里曦文设下的守护阵法隐隐呼应,只是大多已经磨平,只剩下浅浅的凹槽,像一道道凝固的泪痕。
“落师父,你看!”庆生突然指着前方,声音带着兴奋,“那是不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遗址中央,有一片凹陷的空地,空地周围的地面上刻着完整的符文,虽然布满灰尘,却比外围的石柱清晰得多。
而空地正中央,悬浮着一缕暗金色的光,与我体内的佑生剑碎片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是碎片!”佑生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就在那阵法里!”
我却皱起了眉头。那阵法的轮廓,像极了曦文设下的“锁魂阵”,只是符文的走向更为凌厉,隐隐透着股不属于守护阵法的阴寒。“不对劲,这阵法……”
“管不了那么多了!”庆生已经牵着骆驼往前走,“我们小心点,别碰到那些符文就是了。”
他说得容易,可当我们走到阵法边缘时,才发现那些符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黑气,像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我试着扔了块石子进去,石子刚触及符文,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在半空中化作齑粉。
“好险!”庆生吓了一跳,“这阵法果然还没完全失效。”
“我先进去。”我抽出桃木剑,金丹在丹田处缓缓旋转,“你在外面接应,若有异动,就用清心符砸过来。”
庆生还想说什么,却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我深吸一口气,脚踏着符文的间隙,一步步往空地中央走去。
那些黑气在我身边游走,却被桃木剑的金光逼退,没能近身。越往中央走,碎片的共鸣就越强,识海里的三块碎片嗡嗡作响,几乎要冲出体外。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缕暗金色光芒时,脚下的符文突然亮起!
“嗡——!”
无数黑气从符文里喷涌而出,瞬间形成两道黑色的屏障,将我和外面的庆生隔开!
我心头一紧,回头望去,只见庆生也被一道黑气笼罩,身体晃了晃,眼神变得迷茫,显然也陷入了阵法之中。
“庆生!”我嘶吼着,想冲出去,却被屏障死死挡住。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残破的石柱变成了高耸的天墙,弥漫的黑气化作了当年战场上的魔气,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嘶吼。
“拂安,你来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只见曦文站在不远处,依旧穿着那件素白的长袍,手里握着元浮夫斧,只是斧身不再有符文,而是光滑如镜,映出我此刻的模样。
“曦文?”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这不是幻觉!她的眼神,她的语气,甚至她长袍上沾染的那点血迹,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看,我回来了。”他笑着向我走来,步伐轻盈,像踏在云端,“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的。”
“你……”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没死?”
“神是不会死的,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她走到我面前,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颊,触感温暖得像阳光,“这些年,你做得很好,守护了三界,就像我当年教你的那样。”
我望着她清澈的眼睛,识海里的碎片却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刺耳的嗡鸣。
不对劲……哪里不对劲……
就在这时,曦文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也是白袍,手里握着桃木剑,正是喻肆。
他站在曦文身边,眼神平静地看着我,嘴角竟带着一丝与曦文如出一辙的温柔。
“你也来了。”曦文回头,对喻肆笑了笑,那笑容自然得像他们本就该站在一起。
喻肆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掌心凝聚起一缕金光,与曦文身上的神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白色的光带,缠绕向我。
“过来,拂安。”曦文向我伸出手,“跟我们走,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不用再做落泉生,不用再守着三界,我们……”
“不对!”
我猛地后退一步,桃木剑上爆发出金光,斩断了那道光带。
识海里的佑生疯狂震动,几乎要撕裂我的识海!
这看似温暖的光带里,藏着一丝极淡的煞气!
曦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阴寒,快得像错觉。
而喻肆的身影,在金光的照射下,竟与曦文的身影渐渐重叠,白袍的边角与素白长袍融为一体,连握着剑的姿势都变得一模一样。
“你不是曦文。”我握紧桃木剑,剑尖直指她,“曦文不会用煞气骗我,更不会让我放下责任。”
“我就是曦文!”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素白的长袍瞬间被黑气笼罩,“你看清楚!我是第一个看见你的人!是我教你握剑!是我……”
“你不是。”我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曦文的眼神里有生机,而你……只有贪婪。”
我运转金丹之力,桃木剑上的金光越来越盛。
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晃动,曦文和喻肆的身影像水中的倒影般扭曲、破碎,最终化作无数黑气,被金光净化。
屏障消失了。
我大口喘着气,发现自己还站在阵法中央,那块暗金色的碎片就在脚边,静静地躺着。
而不远处,庆生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眉头紧紧皱着,嘴里喃喃着:“娘……我错了……我不该离开你……”
他还在幻觉里。
我刚想走过去,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截枯骨。
我的心猛地一沉,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整个阵法的范围内,布满了森森白骨!
有的骨头上还插着断裂的法器,有的手里还攥着残破的符纸,显然都是误入阵法或试图夺取碎片的修士。
他们的姿态各异,却都透着临死前的痛苦与挣扎,显然是在幻觉中耗尽了灵力,被煞气侵蚀而死。
石敢当……会不会也在这里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压了下去。
当务之急是救庆生。
我走到庆生身边,试着用桃木剑的金光触碰他的眉心。金光刚一接触,他就猛地抽搐起来,额头上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庆生!醒醒!”我低喝着,加大了金光的输出,“那是幻觉!你爹娘死了!我们还要找石大哥!”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哆嗦着,像是在经历极大的痛苦。
忽然痛苦的表情转化为极大的欢喜,“爹、娘,我们去赵城主家提亲需要准备什么?......孩儿愿意......只是......”
忽而,庆生又开始呜呜地哭起来:“芷兰......芷兰......我恨你爹,我恨......可是我......放不下你......”
庆生就这样在不同地情绪中反复拉扯挣扎,越陷越深。
我看着周围的白骨,又看了看陷入幻觉的庆生,突然明白这阵法的恶毒之处。
它不直接杀人,而是勾起人内心最深的执念或悔恨,让你在幻觉中自我消耗,最终沦为这白骨堆里的一员。
曦文的守护阵法,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岁月的侵蚀,还是……有人刻意篡改了它?
我握紧了脚边的佑生剑碎片,这次碎片没有直接融入我的体内,却传来温热的力量,像是在安抚我。
“庆生,撑住!”我蹲下身,声音坚定,“我不会让你变成这些白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