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雷雨夜,紫禁城像被倒扣在铜钟里,沉闷的雷声从天际滚来,震得窗纸簌簌发抖。
朱落坐在乾清宫的暖阁,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纸——那是内书房连夜抄录的《东林点将录》,魏忠贤当年用来构陷东林党人的“罪证”,此刻却成了她反击的利刃。
纸上“崔呈秀”三个字被红笔圈住,墨迹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魏忠贤要动手了。” 朱落低声自语,声音被窗外的雨声打碎。
晚秋刚从东厂的眼线那里得到消息:魏忠贤与崔呈秀密谋,打算借“边军哗变”为由,调动京营包围皇宫,逼她下旨“清除东林余孽”,实则是想架空皇权。
这个计划与历史上“阉党逼宫”的记载惊人地相似,只是来得更早、更狠。
“陛下,满桂将军求见,说京营有异动。”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颤抖,手里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照亮他苍白的脸。
满桂是京营中少数不依附魏忠贤的将领,也是朱落暗中联络的关键棋子。
朱落猛地站起身,靴底踩过地上的水渍,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魏忠贤的耐心已经耗尽,今夜就是摊牌的时刻。
“让他进来。”
满桂闯进暖阁时,甲胄上还挂着雨水,手里攥着一枚虎符的碎片,那是魏忠贤的心腹、京营总兵刘应元试图调兵的信物,被满桂当场截下。
“陛下!刘应元带三千营兵在西华门外集结,说是护驾,实则包藏祸心!” 满桂单膝跪地,声如洪钟,“请陛下赐臣兵符,臣愿斩刘应元以谢天下!”
朱落接过那枚沾着泥水的虎符碎片,指尖冰凉。
这就是她要的契机——用京营的“异动”作为借口,彻底撕开魏忠贤的伪装。
“兵符在英国公张维贤手里。” 朱落的声音异常镇定,“你现在就去英国公府,告诉他,清君侧的时候到了。”
张维贤掌管京营提督之职,是开国勋贵后裔,素来厌恶阉党,这是她早已布下的暗棋。
满桂领命离去,甲胄的铿锵声消失在雨幕里。
朱落转身看向王承恩,目光锐利如刀:“传旨,让孙承宗即刻从通州调兵入城,就说防备流寇袭京。再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带着太子移驾乾清宫偏殿。”
她要把所有棋子都摆到棋盘上,这场赌局,她输不起。
王承恩刚走出暖阁,就被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拦住。那是云珠的人,手里攥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崔反水”。
朱落看着字条,瞳孔骤然收缩。
崔呈秀是魏忠贤最核心的党羽,此刻反水,绝非良心发现,定是察觉到魏忠贤败局已定,想卖主求荣。
她忽然想起史料里崔呈秀的结局:魏忠贤倒台后,他自缢身亡,却在死前交出了魏忠贤的所有罪证。
“让云珠盯着崔呈秀,别让他跑了。” 朱落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他想当污点证人,就得拿真东西来换。”
三更时分,西华门外传来厮杀声。
朱落站在乾清宫的丹陛上,看着远处跳动的火光,手里紧紧攥着那枚从魏忠贤庄园搜出的龙纹玉带,那是当年天启帝赐的,此刻却成了“僭越”的铁证。
王承恩捧着尚方宝剑站在她身后,老泪纵横:“陛下,满将军和英国公已经控制了京营,刘应元被斩了!”
厮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脚步声。满桂提着刘应元的首级跪在丹陛之下,雨水混着血水从他脸上滑落:“陛下,京营已平!请陛下下旨,缉拿魏忠贤余党!”
朱落接过那枚染血的首级,目光扫过跪在广场上的京营将士。
他们的甲胄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冷光,眼里却没有叛乱后的惶恐,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看来魏忠贤早已失尽人心。
“传旨,” 朱落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清晰而决绝,“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结党营私,谋逆作乱,革去所有职务,贬往凤阳守陵!”
她没有立刻下杀手,是怕激起阉党残余的反扑,更怕落下“弑杀旧臣”的骂名。
“崔呈秀呢?” 朱落看向满桂,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牢里候着,说有惊天秘闻要献给陛下。” 满桂的语气里带着不屑。
朱落冷笑一声。她太清楚崔呈秀的伎俩,无非是想靠揭发魏忠贤的罪证换取活命。
可这样的人,留着终是祸患。
“不必见了。” 朱落转身走进殿内,“按律处斩,首级传示九边,以儆效尤。”
崔呈秀是阉党核心,必须用他的死震慑宵小。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
魏忠贤被押出京城时,穿着一身粗布囚服,头发散乱,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
百姓们堵在路边,扔鸡蛋、掷石块,唾骂声不绝于耳。
朱落站在角楼上,看着那顶摇摇晃晃的囚轿消失在尘土里,心里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
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陛下,东林党人在午门跪请,说要彻查阉党余孽。” 王承恩的声音带着担忧。
以钱谦益为首的东林党人,此刻正借着“除阉”的东风,试图清洗所有与阉党有牵连的官员,包括一些只是被迫依附的中立派。
朱落皱起眉头。她太清楚东林党的德性——空谈误国,党同伐异。
若是让他们得势,朝堂只会比阉党专权时更混乱。
“传旨,” 朱落的声音冷得像雨后的青石,“阉党核心成员,按罪论处。其余人等,只要真心悔改,既往不咎。”
她要的是稳定,不是新一轮的党争。
为了安抚东林党,朱落召见了钱谦益。这位江南文坛领袖走进乾清宫时,步履轻快,眼里满是春风得意,他以为自己终于迎来了出头之日。
“陛下铲除阉党,堪比洪武爷再造乾坤!” 钱谦益的马屁拍得响亮,话里却暗暗试探,“只是魏忠贤的余党还在,比如……陕西巡抚崔尔进。”
朱落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崔尔进的事,朕自有安排。倒是钱先生,”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钱谦益的官服上,“听说你最近在江南招纳门客,耗资不少?”
钱谦益的笑容僵在脸上,额头上渗出细汗。他没想到新君会突然提起这个,那些门客里,有不少是当年依附阉党的“污点文人”,他本想借机收为己用。
“陛下,臣只是……”
“江南灾情刚缓,百姓还在挨饿。” 朱落打断他,“钱先生与其招纳门客,不如多捐些银子赈灾。朕记得,你在常熟有千亩良田吧?”
这是警告,也是敲打——别以为扳倒了阉党,就能为所欲为。
钱谦益灰溜溜地退下后,朱落看着窗外的阳光,忽然觉得一阵轻松。
魏忠贤倒台,东林党受挫,京营掌控在自己人手里,辽东有孙承宗镇守,陕西有卢象升围剿流寇……大明这艘破船,终于暂时稳住了。
“陛下,孙承宗大人求见,说有辽东急报。” 王承恩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落心里一紧,接过密报。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后金异动,似有南侵之意。袁崇焕请调天雄军增援。”
她的心沉了下去。魏忠贤虽除,但更大的威胁还在辽东。她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宁远、锦州的位置,忽然想起了那个被她派往辽东的“闯将”李自成——不知道这个未来的“闯王”,此刻在边关过得如何。
“传旨,让卢象升率天雄军主力驰援辽东。” 朱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另外,告诉袁崇焕,务必守住宁远。朕……等着他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