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第二遍时，林晓茶就爬起来了。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她对着镜子——其实就是块模糊的铜片，仔仔细细地把头发梳成一个利落的发髻，换上了那件唯一没打补丁的粗布褂子，又在腰间系了个新绣的荷包，里面揣着昨天赚的碎银子和几枚铜钱。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对着铜片里的自己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今天的奶茶。考虑到要去赴约，她特意少做了些原料，打算早点收摊去城西。

推着新摊出门时，张大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晓茶，这是我刚烙的葱油饼，你带着路上吃。到了那地方，少说话多听着，不对劲就赶紧跑，知道不？”

“知道啦张大娘，您放心吧。”林晓茶接过热乎乎的葱油饼，心里暖烘烘的，“我机灵着呢，谁也别想骗我！”

到了市集，今天的人似乎比往常更多。林晓茶刚把摊子支好，就被熟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晓茶姑娘，今天还卖红糖姜茶不？我家娘子昨天喝了说舒服，让我再来买两杯。”

“给我来三杯珍珠奶茶，我要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听说有人找你做买卖？是要把你的奶茶卖到酒楼里去吗？”

林晓茶一边麻利地舀奶茶，一边笑着应付：“红糖姜茶有呢！买卖的事还没定，等定了再跟大家说。”她心里惦记着赴约的事，手上的动作更快了，恨不得立刻把今天的奶茶卖完。

没一会儿，萧煜的身影就出现在人群里。他今天穿了件藏青色的便服，依旧是微服的打扮，只是身边的赵安看起来比往常更警惕些，眼神不停地扫视着周围。

“萧公子！”林晓茶像看到救星似的，扬手打招呼。不知怎的，每次看到他，她心里就踏实不少。

萧煜走到摊前，目光落在她略显匆忙的脸上：“今天收摊很早？”

“嗯，有点事要去城西一趟。”林晓茶没瞒着，给他舀了一杯红糖姜茶，“您今天还是喝这个？我特意多放了点红糖，更甜些。”

萧煜接过奶茶，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抬眼问：“去城西做什么？”

“有人约我去福来茶馆谈生意，说有大买卖找我。”林晓茶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靠谱不靠谱，打算去看看。”

赵安在旁边听着，眉头悄悄皱了起来——福来茶馆？那地方可不简单，三皇子的人经常在那里聚会。

萧煜握着奶茶的手指紧了紧，语气听不出情绪：“什么人约你？”

“不知道，就说是个穿绸缎衣裳的老爷，昨天还来我摊子上找茬来着。”林晓茶没多想，随口就说了。

萧煜的眼神沉了沉，没再追问，只是淡淡道：“福来茶馆人多眼杂，你自己小心。”

“我知道！”林晓茶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集点卡递过去，“这是今天的卡，您收好。等集齐了，我给您换杯超大杯的！”

萧煜接过卡片，指尖不小心又碰到她的手，这次他没立刻收回，反而停顿了一下。林晓茶的手很暖，带着点奶茶的甜香，让他想起昨天那杯驱散疲惫的红糖姜茶。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报我的名字。”

林晓茶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萧煜已经走远了。她看着手里的集点卡，心里有点发烫——这位萧公子，好像真的挺关心她的？

中午时分，林晓茶就把剩下的奶茶卖完了。她推着小车往城西走，心里七上八下的。福来茶馆她听说过，是京城有名的高档茶馆，一壶茶就要一两银子，不是她这种小老百姓能去的地方。

越往城西走，街道两旁的房子越气派，来往的行人也大多穿着体面的衣裳，看她推着个奶茶车，眼神都带着点异样。林晓茶有点不自在，把小车停在茶馆对面的巷子里，又理了理衣角，才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福来茶馆。

茶馆里雕梁画栋，香气扑鼻，三三两两的茶客坐在雅座里，低声交谈着。跑堂的伙计见她穿着粗布褂子，愣了一下，还是上前招呼：“姑娘，您找人还是喝茶？”

“我找人，昨天有人约我来的，穿绸缎衣裳的老爷。”林晓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

“哦，您是林姑娘吧？”伙计立刻笑了，“我们爷在楼上雅间等着呢，我带您上去。”

林晓茶跟着伙计上了二楼，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伙计好像早就知道她要来，态度也过于热情了。

雅间的门被推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是昨天在摊子上找茬的那个！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绸缎褂子，手里把玩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核桃，看见林晓茶进来，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林姑娘，可算来了，快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晓茶没坐，站在门口警惕地问：“不知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别急啊，”男人示意伙计上茶，“先喝杯茶，咱们慢慢说。我姓刘，是三皇子府里的管事，你叫我刘管事就行。”

三皇子府的管事？林晓茶心里“咯噔”一下——她虽然刚来京城没多久，也听说过三皇子的名声，据说他野心勃勃，跟那位靖王是死对头。这位刘管事找她，绝对没好事！

“刘管事有话就直说吧，我还要回去卖奶茶呢。”林晓茶不想跟他废话，只想赶紧离开。

刘管事笑了笑，呷了口茶：“林姑娘倒是个爽快人。实不相瞒，我找你，是想跟你做笔生意。我家殿下觉得你那奶茶挺新奇的，想让你到府里去做，价钱好说，怎么样？”

去三皇子府里做奶茶？林晓茶想都没想就摇头：“多谢殿下抬举，可我这奶茶摊刚起步，离不开人，怕是要辜负刘管事的好意了。”

“哦？”刘管事的脸色沉了沉，“林姑娘这是不给三皇子面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晓茶据理力争，“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只想安安稳稳卖奶茶，不想掺和别的事。”

“别的事？”刘管事冷笑一声，“林姑娘最近跟靖王走得挺近啊，昨天他还为了你，把李管事给办了，这事整个京城都传开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

林晓茶心里一紧——他果然是为了萧公子来的！

“我跟萧公子就是摊主和顾客的关系，没别的！”她急忙解释。

“有没有别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刘管事放下茶杯，语气变得阴狠，“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跟我回三皇子府，以后只给我们殿下做奶茶，我保你富贵；要么，你这奶茶摊，还有你这条小命，恐怕都保不住了。”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林晓茶气得浑身发抖，攥紧了拳头：“你敢！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杀人不成？”

“杀人倒是不必，”刘管事慢悠悠地说，“但让你这摊子开不下去，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还是很容易的。你自己选吧。”

林晓茶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心里又气又急。她知道，刘管事说的是实话，像她这样无权无势的孤女，真被三皇子府盯上，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可让她去三皇子府，给那个处处针对萧公子的人做奶茶，她又不甘心！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刘管事倒是好大的口气。”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林晓茶回头一看，瞬间愣住了——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萧煜！他依旧穿着那身藏青色的便服，身后跟着赵安和几个护卫，眼神冰冷地看着刘管事，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管事看到萧煜，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颤：“王、王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萧煜没理他，径直走到林晓茶身边，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上，眉头皱了皱：“吓到了？”

林晓茶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眼泪差点掉下来。刚才她有多害怕，现在看到他，就有多安心。

“带走。”萧煜没再看刘管事，对护卫冷冷吩咐了一句。

“是！”护卫上前，架起瘫在地上的刘管事就往外走。刘管事吓得魂飞魄散，嘴里胡乱喊着：“王爷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

很快，雅间里就只剩下林晓茶和萧煜，还有站在门口的赵安。

“你怎么来了？”林晓茶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哽咽。

“路过。”萧煜的语气缓和了些，指了指桌上的茶，“没喝他的茶吧？”

“没有！”林晓茶赶紧摇头。

萧煜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过去：“擦擦吧。”

林晓茶接过手帕，上面带着淡淡的墨香，她胡乱擦了擦眼睛，小声说：“谢谢你，萧公子。”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用。”萧煜看着她，突然问，“以后还敢随便跟人出来赴约吗？”

林晓茶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敢了……但要是真有生意，还是想试试的。”她总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放弃赚钱的机会啊。

萧煜看着她那副又怂又倔强的样子，心里的不舒服突然烟消云散，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笑意：“想吃什么？我请你。”

“啊？”林晓茶愣住了。

“补偿你被吓到了。”萧煜转身往外走，“楼下有家不错的点心铺。”

林晓茶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带着墨香的手帕，突然觉得，今天这场惊心动魄的赴约，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两人坐在点心铺里，萧煜点了一桌子的点心——桂花糕、杏仁酥、玫瑰饼，都是林晓茶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的精致糕点。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萧煜把一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

林晓茶确实饿了，也没客气，拿起桂花糕就咬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好吃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真好吃！”她含糊不清地说，又拿起一块杏仁酥。

萧煜看着她吃得满脸幸福的样子，心里也跟着轻快起来。他原本只是想提醒她小心三皇子的人，没想到刚好撞见刘管事威胁她。看到她红着眼眶的样子，他竟然有种想把那个刘管事再揍一顿的冲动。

“以后再有人约你，先问清楚是谁。”他忍不住叮嘱，“要是不确定，可以……可以来问我。”

林晓茶抬起头，嘴里还塞着点心，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那我要是遇到麻烦，真的可以找你？”

萧煜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着窗外的阳光，像盛着星星。他点了点头：“嗯。”

林晓茶笑得更开心了，又拿起一块玫瑰饼递给他：“萧公子，你也吃！这个超好吃！”

萧煜接过玫瑰饼，慢慢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突然觉得，这比宫里那些精致的点心，好吃多了。

两人一边吃点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林晓茶说着她的奶茶摊，说今天卖了多少杯，说哪个顾客夸她的奶茶好喝；萧煜大多时候在听，偶尔问一两句，眼神里带着她看不懂的温柔。

林晓茶不知道，她和萧煜在点心铺里相谈甚欢的样子，被不远处一个茶楼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人穿着一身锦衣，正是三皇子萧景。他手里把玩着酒杯，眼神阴鸷地看着楼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他低声说，“一个卖奶茶的孤女，竟然能让靖王亲自出面维护……看来，本王得好好会会这位林姑娘了。”

旁边的谋士低声问：“殿下，需要属下……”

“不用。”萧景打断他，喝了一口酒，“好戏才刚刚开始，别急着收场。”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点心铺里，温暖而明亮。林晓茶正拿着一块桂花糕，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她无法想象的漩涡里。而这场漩涡的中心，正是她面前这位温柔看着她的萧公子。

她更不知道，三皇子的目光，已经牢牢地锁定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