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晓茶就醒了。窗外的天色还泛着墨蓝,她摸了摸颈间的玉佩,冰凉的触感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张大娘带来的消息像根刺扎在心里——三皇子要对萧煜不利。
她披衣下床,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的腊梅。寒风卷着花瓣落在地上,像碎金铺成的路。在王府住了这些日子,她早已不是那个只想安稳卖奶茶的贫民窟孤女,有些事,想躲也躲不开。
早饭时,张嬷嬷端来一碗莲子羹,看着她欲言又止:“林姑娘,昨晚赵护卫来问王二麻子的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晓茶搅着碗里的莲子,含糊道:“没什么,就是个街坊想讹钱。”她不想把张嬷嬷卷进来,这位嬷嬷看着严厉,实则心善,这些日子没少暗中照拂她。
刚推上奶茶车往花园走,就看到赵安急匆匆地迎面走来,脸色凝重:“林姑娘,王爷让你去书房一趟,有急事。”
林晓茶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萧煜的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他正站在地图前,手指点着西南边境的位置,眉头紧锁。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眼底带着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未眠。
“王爷,出什么事了?”林晓茶轻声问。
“西南边境出事了,”萧煜沉声道,“三皇子暗中勾结蛮族,虚报军情,想引我带兵过去,趁机在京城动手。”
林晓茶的脸瞬间白了:“那您不能去啊!”
“不去不行,”萧煜摇头,“军情紧急,若是延误,边境百姓就要遭殃。”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兵符的另一半,你替我收好。若是我十日未归,就把这封信交给镇国公,他会明白怎么做。”
林晓茶接过信封,薄薄的纸却重如千斤。她看着萧煜疲惫的脸,喉咙有些发紧:“您一定要平安回来。”
萧煜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放心,我不会有事。王府里有赵安在,三皇子不敢乱来,你安心卖你的奶茶就好。”
他的指尖带着暖意,林晓茶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嗯。”
萧煜当天午时就带着亲兵出发了。林晓茶站在王府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空落落的。赵安说,王爷特意吩咐了,让她照常摆摊,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若无其事,才能让三皇子放松警惕。
花园里的奶茶摊前依旧热闹,丫鬟仆妇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王爷出征的事,没人注意到林晓茶偶尔失神的目光。
“林姑娘,今天怎么没做新口味?”一个常来买奶茶的小丫鬟问道。
林晓茶回过神,勉强笑了笑:“今天不太舒服,就做了些常喝的。”
正说着,慕容雪带着丫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哟,还在卖你的破奶茶呢?不知道你那靠山已经自身难保了吗?”
林晓茶握紧了手里的舀勺,冷冷地看着她:“我卖奶茶碍着你了?”
“当然碍着了,”慕容雪走到摊前,故意撞了一下竹车,“看到你就心烦!我告诉你,七表哥这次肯定回不来了,到时候看谁还能护着你!”
“你闭嘴!”林晓茶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吗?”慕容雪嗤笑一声,“三表哥说了,这次七表哥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你还是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吧,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在这王府里,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说着,伸手就要去抢林晓茶手里的舀勺。林晓茶侧身躲开,两人拉扯间,竹车被撞翻了,陶罐摔在地上,奶茶洒了一地,珍珠和芋圆滚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说话。
慕容雪看着地上的狼藉,得意地笑了:“看来你的奶茶摊,也该收场了。”
林晓茶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想起萧煜临走前的嘱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慕容姑娘,砸了我的摊子,你赔得起吗?”
“赔?”慕容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砸了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想让七表哥罚我?可惜啊,他现在自身难保......”
“慕容雪!”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回头,只见赵安带着几个侍卫快步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王爷临走前吩咐过,要好好照看林姑娘,你竟敢在此放肆?”
慕容雪看到赵安,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强撑着:“我只是跟她闹着玩......”
“闹着玩?”赵安指着地上的狼藉,“王爷的命令,你也敢当玩笑?来人,把慕容姑娘带下去,禁足在客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你敢!”慕容雪尖叫起来,“我是将军府的小姐,你一个护卫也敢禁我的足?”
赵安根本不理她,侍卫们上前,架起挣扎的慕容雪就往客房走去。她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也被一并带了下去。
看着慕容雪被带走,林晓茶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深深的不安。慕容雪虽然跋扈,却没什么城府,她敢这么嚣张,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多谢赵护卫。”林晓茶低声道。
“林姑娘不必客气,这是属下的本分。”赵安叹了口气,“王爷走后,府里怕是不会太平,您凡事小心,尽量不要出门。”
林晓茶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奶茶洒了,罐子碎了,她却一点都不心疼,心里只想着萧煜能不能平安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王府里果然不太平。先是厨房说食材短缺,给她的奶茶原料越来越差;接着又有丫鬟传言,说她是不祥之人,王爷就是因为带她回府才会遇到麻烦。
林晓茶知道这些都是冲着她来的,却懒得理会。她每天依旧推着修好的竹车去花园摆摊,只是生意比以前冷清了不少。愿意来买奶茶的,大多是些平日里受过她恩惠的老仆和小丫鬟。
这天傍晚,她收摊回西跨院,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王二麻子鬼鬼祟祟地站在墙角,看到她回来,赶紧凑上来:“林丫头,我有急事跟你说!”
林晓茶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我托了个在王府当差的老乡,”王二麻子搓着手,眼神闪烁,“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靖王爷,我有办法能帮他!”
林晓茶心里一动:“什么办法?”
“三皇子府里的人找过我,”王二麻子压低声音,“他们说,只要你把王爷交给你的那封信交出来,他们就保证靖王爷平安无事,还能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林晓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让我背叛王爷?”
“这怎么能叫背叛呢?”王二麻子赶紧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手里拿着那种东西多危险啊!不如交出去,既能保王爷平安,你也能得好处,一举两得啊!”
“你给我滚!”林晓茶气得浑身发抖,“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林丫头,你别傻了!”王二麻子还在劝,“靖王爷这次怕是真的回不来了,你拿着那封信也没用,还不如......”
“闭嘴!”林晓茶厉声打断他,“再敢说一句王爷的坏话,我就不客气了!”
王二麻子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悻悻地说:“好,好,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通了随时来找我,我就在王府后门等着。”说完,灰溜溜地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晓茶的心沉到了谷底。王二麻子能混进王府,还知道信的事,说明三皇子的人早就渗透进王府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襟里的信封,手指冰凉。
回到房间,林晓茶把自己关在屋里,看着桌上的油灯,心里乱成一团麻。王二麻子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萧煜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她从怀里掏出那封信,指尖颤抖着,差点就要拆开。可一想到萧煜临走前信任的眼神,想到他为了保护她一次次对抗三皇子,想到他揉着她头发说“放心”,她就狠不下心。
“不行,不能背叛他。”她把信重新藏好,紧紧攥着拳头。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林晓茶心里一紧,吹灭油灯,摸到床头的银哨子——这是萧煜给她的,说遇到危险就吹响。
“谁?”她压低声音问。
窗外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一块小石子落在窗台上,接着是一张纸条被塞了进来。
林晓茶捡起纸条,借着月光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三皇子今晚动手,速带信去镇国公府。”字迹潦草,不像是赵安的手笔。
林晓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三皇子今晚动手?这纸条是谁送来的?是真的还是陷阱?
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坐以待毙。萧煜把信交给她,就是信任她,她一定要把信送到镇国公府。
她换上一身深色的衣服,把信贴身藏好,又把萧煜给的玉佩戴在脖子上,悄悄打开房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屏住呼吸,借着树影的掩护,往王府后门摸去。一路上还算顺利,守卫似乎比平时松懈了不少,像是故意放她出去。
到了后门,她果然看到王二麻子还在那里等着,旁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林丫头,你想通了?”王二麻子看到她,眼睛一亮。
“别废话,带我去镇国公府。”林晓茶冷冷地说。
王二麻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好好,上车吧,我这就带你去。”
林晓茶上了马车,心里却越来越不安。王二麻子怎么会这么痛快?这车夫的背影看着也有些眼熟。
马车缓缓驶动,林晓茶撩开窗帘一角,发现车子行驶的方向根本不是镇国公府的方向,而是往城外去的!
“你们要带我去哪?”她厉声问道。
王二麻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得意的笑:“当然是去见三皇子殿下啊!他说了,只要拿到信,就赏我一百两银子!”
林晓茶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是陷阱!她被骗了!
她挣扎着想打开车门,却发现车门被锁死了。车夫转过头,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正是三皇子府里的那个刘管事——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被打入大牢了吗?
“林姑娘,别挣扎了,”刘管事笑着说,“乖乖把信交出来,还能少受点罪。”
林晓茶看着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她下意识地摸向脖子上的玉佩,突然想起萧煜说过,这玉佩能保她平安。
“我就是死,也不会把信给你们!”她握紧玉佩,眼神坚定。
刘管事的脸色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搜!”
两个壮汉扑了上来,林晓茶挣扎着,却被死死按住。她看着王二麻子伸手朝她怀里摸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萧煜给的银哨子还在手里。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银哨子塞进嘴里,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刘管事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快走!”
车夫赶紧扬鞭,马车加速往城外冲去。林晓茶被按在车里,只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很多人在追赶。
她不知道,这声哨响,不仅惊动了王府的侍卫,也惊动了潜伏在附近的镇国公的人。一场追逐战,在京城的夜色中悄然展开。
而林晓茶紧紧攥着怀里的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信送到,一定要等萧煜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马车颠簸着往城外驶去,前方是漆黑的夜色,仿佛一个张开的巨口,要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