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京城地界时,林晓茶闻到了熟悉的煤烟味。护城河的冰刚化透,岸边的垂柳抽出嫩黄的芽,可街上的行人却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惶急——与江南的温润不同,京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焦灼。
“听说了吗?太子爷把户部的粮仓封了,说是要查贪腐,可谁不知道,他是想断了二皇子的粮!”
“何止啊,二皇子昨夜带兵围了吏部,说是要抓‘太子安插的奸细’,现在两拨人还在宫门外对峙呢!”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昨天我去买米,粮价又涨了三成……”
细碎的议论顺着车帘缝隙钻进来,林晓茶攥着怀里的桂花布包,指尖微微发颤。萧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别怕,有我在。”
靖王府的门是虚掩着的。推门进去,庭院里落满了枯叶,显然许久没人打理。张嬷嬷从正厅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看到他们,眼泪瞬间涌了出来:“王爷!王妃!你们可回来了!”
“府里怎么了?”萧煜沉声问。
“前几日,二皇子派人来抄家,说是……说是王爷勾结江南盐商,要谋逆!”张嬷嬷抹着眼泪,“老奴拼死拦着,他们才没敢动王妃的奶茶坊,可库房里的东西……”
林晓茶心里一沉。果然,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京城早已天翻地覆。
正说着,赵安一身是伤地闯进来,胸前的衣襟被血浸透:“王爷!二皇子带着禁军来了,说……说要请您去宫里‘问话’!”
“来得正好。”萧煜眼神一凛,“我正要去找他们。”
林晓茶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萧煜刚要反对,就被她坚定的眼神拦住:“你说过,我们要并肩而立。”
宫门外的对峙已经到了白热化。太子的人马守着东华门,二皇子的禁军堵住了西华门,双方剑拔弩张,只消一点火星就能点燃战火。百姓们远远地围着,不敢靠近,却也不肯散去——谁都知道,今天的京城,要变天了。
萧煜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在沸腾的油锅里。太子和二皇子同时看向他,眼神复杂,有警惕,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七弟回来了?”太子率先开口,脸上堆着笑,“快随我进宫见父皇,父皇这几日总念叨你。”
“大哥这话不对。”二皇子抢上前,“父皇明明最想见的是我,七弟,你刚回来,怕是还不知道京里的事吧?大哥私自封锁粮仓,意图谋反,你可别被他骗了!”
“你胡说!”太子气得发抖,“明明是你带兵围了吏部,假传圣旨!”
两人又吵了起来,唾沫星子横飞,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体面。林晓茶站在萧煜身边,看着这荒诞的一幕,突然觉得手里的桂花布包格外沉重。
“都住口!”萧煜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父皇病重,你们却在这里为了争权夺利兵戎相见,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太子和二皇子都愣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宫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是皇上驾崩的信号!
所有人都僵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钟声在宫墙上回荡,一声比一声沉重,敲碎了所有人的算计和野心。
皇上的灵堂设在乾清宫。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烛火摇曳,映着满殿臣子苍白的脸。太子和二皇子跪在灵前,却依旧怒目相视,谁都不肯退让。
“父皇遗诏在此!”老太监刘公公颤巍巍地举起一卷明黄的圣旨,声音嘶哑,“传位于……靖安王萧煜!”
满堂哗然!太子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刘公公:“你胡说!父皇怎么可能传位给他?!”
二皇子也跳起来:“这圣旨是假的!一定是你和萧煜串通好的!”
“放肆!”刘公公将圣旨举过头顶,“这是皇上亲笔所书,盖着传国玉玺,你们敢质疑?”
太子和二皇子还想争辩,萧煜却开口了:“父皇尸骨未寒,你们要在这里闹吗?”他的目光扫过两人,“若你们还认我这个弟弟,就先让父皇安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或许是“父皇”两个字起了作用,或许是萧煜的威严镇住了他们,太子和二皇子悻悻地闭上了嘴,却依旧满脸不甘。
林晓茶站在灵堂角落,看着萧煜挺直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成了这泼天权势的中心。
守灵的夜里,林晓茶煮了一锅奶茶,给殿里的侍卫和太监们分着喝。温热的奶茶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
“王妃,您这奶茶真好喝。”一个小太监捧着杯子,眼圈红红的,“前几日乱得很,我三天没合眼,喝了您这奶茶,竟觉得不那么累了。”
林晓茶笑了笑:“累了就歇歇,别硬撑着。”
她走到殿外透气,月光洒在白玉栏杆上,泛着清冷的光。萧煜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身上还带着香烛的味道。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西湖的桂花。”林晓茶轻声说,“不知道咱们院子里的那棵,有没有好好开花。”
萧煜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印:“这是传国玉玺的副印,皇上临终前交给刘公公,让他等我回来再给我。”
“你要答应吗?”林晓茶问。
“我不知道。”萧煜看着远处的宫墙,“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位置。”
“我知道。”林晓茶握住他的手,“但现在,你不能退。”
萧煜看着她,眼神复杂。
“太子和二皇子斗了这么久,早已结下死仇,无论谁登基,都会血流成河。”林晓茶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有你,能让他们都忌惮,也能让百姓们安心。你忘了西湖边那个纤夫的妻子吗?忘了那些等着喝奶茶的人吗?他们要的不是谁当皇帝,是安稳日子。”
萧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低头看着林晓茶,突然笑了:“你总能让我明白,该做什么。”
三天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萧煜穿着繁复的龙袍,一步步走上太和殿的丹陛,接受百官朝拜。林晓茶站在他身后,穿着凤袍,手里紧紧攥着那包桂花——那是她从江南带来的,是他们对安稳日子的念想。
礼炮声响彻云霄时,林晓茶仿佛听到了西湖的水声,看到了断桥边的奶茶摊,看到了那些喝着奶茶的笑脸。
大典结束后,萧煜立刻下了三道圣旨:
一、太子和二皇子贬为庶人,圈禁府中,不得干预朝政;
二、开仓放粮,稳定物价,让百姓们有饭吃;
三、晓茶坊依旧开着,免税十年,让京城的奶茶香,飘得更远些。
百姓们听到消息,都欢呼雀跃。有人说,新皇上是个明君;有人说,皇后娘娘的奶茶能安民心;还有人说,这大靖的好日子,要来了。
一个月后,林晓茶的奶茶坊重新开张了。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伙计,只是门口多了块新牌子,上面写着“御赐晓茶坊”,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皇上皇后常来喝”。
开张那天,萧煜真的来了。他脱下龙袍,换上常服,就像以前一样,坐在角落里,看着林晓茶忙碌。
“给我来碗桂花奶茶。”他笑着说。
林晓茶舀了一勺,放在他面前:“加了双倍糖。”
萧煜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还是这个味道。”
“那当然。”林晓茶得意地扬起下巴,“不管是谁,都抢不走我的手艺。”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旁边的客人看着他们,小声议论:
“你看皇上和皇后,多恩爱啊。”
“听说皇上为了皇后,连早朝都推了一刻钟呢。”
“我看啊,这奶茶比什么仙丹都管用,能让皇上笑得这么开心。”
林晓茶听到了,脸上泛起红晕。她看着萧煜,突然觉得,这龙椅上的日子,似乎也没那么难。只要心里有彼此,有这杯热腾腾的奶茶,有那些盼着好日子的百姓,再重的担子,也能一起扛起来。
傍晚关店时,林晓茶看着夕阳下的京城,突然说:“等秋天到了,我们去江南吧。”
“好。”萧煜点头,“去看看西湖的桂花,去断桥边摆几天奶茶摊。”
“还要带着宫里的御厨,让他们学学怎么做奶茶。”林晓茶笑着说,“我要让这奶茶香,飘遍整个大靖。”
萧煜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好,都听你的。”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幅温暖的画。林晓茶知道,她的奶茶坊,不仅守住了,还开得更大了。而她和萧煜的故事,也才刚刚开始。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有风雨,或许还有挑战,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杯甜到心里的奶茶,她就什么都不怕。
因为她知道,这人间最珍贵的,从来都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暖,是一杯奶茶的甜,是两个人的相守,是无数人对安稳日子的期盼。
而这些,她都有了。
奶茶的香气在暮色中弥漫开来,甜而不腻,暖而坚定,像极了这刚刚开始的,属于他们的,也属于整个大靖的——太平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