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老槐树开花那年,我刚查出有了身孕。
那天清晨煎奶茶时,突然闻到油烟就犯恶心,手里的铜锅"当啷"掉在灶台上,奶沫溅了满裙。张嬷嬷慌得直拍大腿:"我的娘娘哎,这是有喜了!"
萧煜下朝回来时,我正趴在廊下的石桌上看蚂蚁搬家。他刚跨过门槛就被张嬷嬷拽去说悄悄话,等再走到我面前时,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说话都结结巴巴:"晓茶,你......真的有了?"
我故意逗他:"没有呀,许是奶茶喝多了胀气。"
他却当了真,蹲下来要掀我的裙摆看,被我笑着推开:"逗你的。太医说了,刚满一个月。"
他愣了愣,突然把我抱起来转圈,吓得我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槐花落了我们满身,他的笑声震得我耳朵发痒:"我要当爹爹了!"
往后的日子,他像变了个人。以前总爱窝在书房看兵书,如今一有空就往厨房钻,蹲在灶台前看我煮奶茶,说要学两手,等我身子沉了替我煮。
"要先把奶皮子熬化,火不能太急。"我握着他的手转铜锅,他掌心的茧子蹭得我手心疼,"你看,像这样轻轻搅,奶才不会糊。"
他学得认真,睫毛在火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可笨手笨脚的,要么把糖放多了,要么把茶叶炒焦了,煮出来的奶茶苦得能提神。我捏着鼻子喝了半杯,他却眼巴巴地问:"好喝吗?"
"好喝。"我笑着给他也倒了杯,"比太医院的安胎药好喝多了。"
孕五月时,江南送来新采的碧螺春。我正坐在窗前挑茶叶,突然一阵胎动,像有小鱼在肚子里翻跟头。萧煜刚进门就被我拽过来摸肚子,他的手刚放上去,那小家伙就猛地踹了一脚,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他动了!"他眼睛亮得像星,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我肚子上,"在踢我呢,这小子,跟我一样有劲儿。"
我笑着敲他的脑袋:"说不定是个姑娘,像我一样爱喝奶茶。"
他却固执地摇头:"一定是小子,我要教他骑射,教他读兵法,还要教他......煮奶茶。"
深秋时,我的脚肿得穿不上绣鞋。萧煜就每天晚膳后替我揉脚,一边揉一边讲他小时候的事:"我母妃当年怀我时,也爱喝甜的,太医院的人总拦着,说怕坏了牙。"
"那你替她偷过糖吗?"我问。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偷过,被父皇发现,罚在祠堂跪了一夜。可母妃喝着我偷来的糖,笑得可甜了。"
我握住他的手,摸他掌心那些练箭磨出的茧:"等咱们的孩子长大了,也让他给你偷奶茶喝。"
他笑了,把我的脚裹进他的披风里:"不用偷,我要让他知道,他娘亲做的奶茶,是天底下最甜的。"
临盆前三天,我突然馋红薯珍珠。那时天刚亮,萧煜披了件外衣就往奶茶坊跑,回来时怀里揣着个陶瓮,冻得鼻尖通红:"王二麻子说刚搓好的,还热乎着。"
我靠在他怀里喝珍珠奶茶,他替我擦嘴角的奶渍,突然说:"晓茶,等孩子生下来,咱们在院子里种棵玉兰吧,像你母亲当年种的那样。"
"好啊。"我摸着肚子笑,"等花开了,就用花瓣煮奶茶。"
孩子落地那天,正是腊月初八。稳婆把红通通的小家伙抱给我看时,他正张着小嘴打哈欠,像只刚出壳的小奶猫。萧煜站在床边,手足无措地搓着手,想抱又不敢,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蛋,眼眶就红了。
"像你。"他低声说,"眼睛像你,笑起来一定也像。"
夜里,小家伙在摇篮里哼唧,我起来给他换尿布,回头看见萧煜正蹲在灶台前,笨拙地煮奶茶。火光映着他的侧脸,鬓角竟有了根白发。
"你怎么起来了?"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想给你煮杯热的。"他把奶茶倒进玉碗,"张嬷嬷说,产后要喝热奶茶补身子。"
我接过奶茶,甜香漫过舌尖,突然觉得,这王府的烟火气里,藏着比奶茶更暖的东西——是他笨拙的温柔,是孩子的啼哭,是槐树下那口永远温着的奶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