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瑶虽气愤,还真不敢掀了摊位。可话已出口,总不能轻易地绕过他。
此时围观的人多起来,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甚至有人故意起哄:“姑娘家掀别人摊位我等从未见过!掀一个让我们瞧瞧!”
“是啊!赶紧掀吧!”
老者还真担忧起来:“去去去!别瞎起哄!她掀了我的摊位,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苏沐瑶看一眼老者,心生一计,面向众人,大声说:“本姑娘有好生之德,念在他年纪一大把风里雨里摆设摊位实属不易,掀了摊位之事暂且搁下。可他收了我五文钱,却给我假消息,这笔账不能不算!”
摊位是保住,老者松口气,继续胡说:“谁看到我收了你五文钱?有本事把证人找来。你个姑娘家不在家好好绣花等着嫁人,跑到大街上丢人现眼,小心到时嫁不出去!”
苏沐瑶并不理会,继续向围观的人说:“五文钱对我来讲不算什么,可我咽不下这口气。诸位做个见证,今日我要在此当着大家的面,跟这位号称在陶韵巷摆了十几年摊位,卖了十几年耀州瓷器的老者比一比谁更懂耀州的瓷器。”
有人大声说:“这个好!比掀了他的摊位更有趣!我给你做个见证!”
围观的人纷纷说:“我们都给你做个见证!”
苏沐瑶继续说:“感谢诸位!我若赢了,他不仅要归还五文钱,还必须当众向我道歉,此事才算了结!”
老者认为自己卖了十几年的瓷器,哪有不懂的道理?还怕输给一个小姑娘?
“比就比,谁怕谁?不过我需向各位说清楚,我没收她五文钱,也没骗她,凭什么道歉?今儿算我倒霉,碰到一个没有长辈管教的疯丫头。”
苏沐瑶正要回怼,老婆婆从人群中走出来,大声说:“老家伙!你若再欺骗他人说我准备撤摊,我就把你告到巡检司去,让巡检大人治你!”
苏沐瑶趁机说:“诸位常来这条街,对这位老婆婆应该有印象,她在陶韵巷售卖瓷器,肯定不会欺骗大家,今日老婆婆可以替我做证,就是这位老人家欺骗我说老婆婆有撤去摊位的想法!”
老婆婆应和道:“这老家伙见我是妇道人家,没事总欺负我,好几次骗别人说我要撤摊,之前被骗的人都没跟他计较。这回倒好,遇到这位姑娘跟你计较起来,正好我也跟你算算这笔账!”
周围的人开始七嘴八舌批判老者:
“老人家,是你的不对,还是给姑娘和老婆婆道歉!”
“对!是该道歉!”
“你年纪一大把,别为老不尊,欺负一个晚辈!”
……
老者见风向发生变化,为了保住颜面强辩道:“老钱婆,你别在这里瞎掺和,我何时做过你说的那等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不就是想前来与我比试,才胡乱找些理由,我刚说了,乐意奉陪。说吧,怎么个比法?”
老者认为自己肯定能赢,到时不仅不用还五个铜板,还免去向对方承认错误,多美的事!
对方不见棺材不落泪,苏沐瑶冷笑一声,强调道:“比之前你必须答应输了当着众人向我道歉!”
老者不以为然:“比完了再说。”
“好!我就当你答应了!”苏沐瑶故意将声音放大,“诸位都听清楚了!这位老人家已答应若输了当众向我道歉!大家眼明心亮,帮我做个见证!”
围观的人都无不答应。
老钱婆说:“姑娘,你尽管跟他比,他若输了不道歉,我们的唾沫星子都会淹死他!”
老者不屑道:“你怎么知道赢的一定是她?我跟咱耀州的瓷器打了十几年交道,没人比我更懂,一个黄毛丫头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众人都站在自己这边,苏沐瑶更有了底气:“既如此,就以你售卖的裴家瓷器来比。”
老者更是有了底气,觉得黄毛丫头实在笨,跟他比试还要选他最熟悉的,傻傻地帮了他还不自知,不由大声回道:“可是你说的!别后悔!咱们取五局三胜。”
苏沐瑶毫不示弱:“我既敢选,若输了绝不后悔。”
“好!小小年纪倒挺有气魄。”老者假意夸赞完,顺手拿起一个普通青釉瓷碗,面带得意的神情,“这款家用的瓷碗,釉色均匀透亮,放在光下瞧,色泽温润,一看就是好东西,普通窑口可烧不出来,也只能是裴家。”
他抬眼瞥了瞥苏沐瑶,那神情仿佛在说这一局他赢定了。
苏沐瑶不紧不慢接过瓷碗,神色自信:“您说的只是其一。这款普通的瓷碗除了釉色好,在制坯工艺上也有门道。”
苏沐瑶用手摸摸碗壁:“碗壁轻薄却质地坚硬,老人家可知原因?”
老者被问住,瞪了苏沐瑶一眼:“能有什么原因?不正说明裴家制瓷的师傅手艺好?”
“是因为在陶土的筛选和炼制上格外讲究,经过多道工序去除杂质,才能让普通的瓷碗也有这般质感。”苏沐瑶说着将瓷碗晾在大家面前,“大家可以过来瞧瞧。”
众人凑近看那瓷碗,纷纷点头,觉得她说得在理。
老钱婆大声说:“第一回合,姑娘取胜!”
众人无不认可。
老者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他忙从摊位上拿起一个刻花陶罐,稳住心神说:“诸位看这个陶罐,刻花简单大气,一看就是老手艺人刻出来的,质朴中透着我们耀州窝窝面的味道,让人爱不释手。”
众人被逗乐,有人议论:“第一次听人用窝窝面说瓷器上的刻花,实在好玩儿。”
接着大家很期待眼前的姑娘会说出什么来?
苏沐瑶靠近老者,细细端详陶罐上的刻花,显然又是出自以前苏家的匠人之手,看来苏家手艺好的刻花工匠基本去了裴家,现在她只能提裴家。
“裴家的刻花有其独到之处,陶罐上的花纹看似随意,实则每一刀都饱含功力;刻花的时候,先浅刻轮廓,再依着图案走向加深线条,层次呼之欲出;转折处,刻刀的角度变化细腻,使得花纹灵动自然。”
老者心里嘀咕:“说得好像她刻过一般?难不成她是从哪个窑场出来的?应该不会,耀州的各家窑场没听说过有姑娘家当刻花匠人的?不过,这位姑娘有两下子,难怪敢跟我比试?今日真是晦气,遇到个难缠的。”
想完,老者很不服气:“姑娘好口才,只可惜你说的这里没人懂,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赢我乱说一气?搞得自己像是刻花的工匠一般。”
这时传来一位公子的声音:“我可以证明这位姑娘没有乱说!”
众人都瞧去,原来是裴家公子裴少棠。
裴少棠今日没有去窑场,到陶韵巷的铺子里看过后,打算在街上走走,视察一下售卖裴家瓷器的摊位。
结果看到一群围观之人,凑到跟前才发现原来是苏姑娘正在跟王老头比试鉴瓷,向一旁的人打听后才知缘由。他颇感兴趣,站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为了苏姑娘才忍不住站了出来。
见到裴公子前来,王老头放下手中的陶罐,赔着笑脸上前行礼:“裴公子怎么有空过来?您既然认为她说得对,这一局我便认输。”
“我劝你还是不要跟这位姑娘比试,她可是行家。”裴少棠口中说着话,双眼却不由瞟向苏姑娘,她一身女装更显娇美。
苏沐瑶以微笑点头回礼,因他刚才替自己说话,好印象又多了一分。
王老头不愿轻易认输:“按说裴公子发话,我自然要听,可我在这条街混了十几年,怎能轻易输给一个小丫头片子?才比两局,输赢未定。裴公子是行家,正好在此帮我做个见证,免得那姑娘信口胡说,欺骗众人。”
裴少棠的目光再次瞟向苏姑娘:“你既不愿认输,那我就在一旁欣赏你如何输给苏姑娘。”
裴少棠说着站到一边,向苏姑娘投去赞赏的目光。
王老头听到眼前的姑娘姓苏,心中再次犯嘀咕:“难道这位姑娘是苏家人?若是苏家人,我必输无疑,早知道方才应该听裴公子的话,早些放弃还可保住些颜面。可话已说出,只能硬着头皮再来一回。”
王老头咬咬牙,拿起一个青釉双耳瓶:“诸位瞧,这款双耳瓶,造型古朴,釉色纯正,一看就知烧制时火候和时间把控得恰到好处,才能浑然天成。”
苏沐瑶根本未靠近青釉双耳瓶,给王老头五文钱时已瞧过。
“有一点恐怕老人家没瞧出来。烧制这款瓶子时,釉料里加入一种特殊的矿物粉末,不仅能让釉色更稳定,还会在瓶身形成一种肉眼不易察觉的细微纹理,在光线下才能看到,这正是裴家青釉双耳瓶的独特之处。”
苏沐瑶这才上前从王老头手中拿过瓶子走到光线稍强的地方,微微转动,果然,瓶身上若隐若现地出现了细密的纹理。
靠近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对这位姑娘的见识佩服得五体投地。
裴少棠更是赞赏不已,心想:“苏姑娘不正是我梦寐以求之人?恐怕耀州再也找出第二人,我一定要寻找一个良好的时机告知父母去苏家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