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愈发炽烈。附着在树木上的火焰并未进一步蔓延，却燃烧得明亮而猛烈，仿佛在宣泄着某人的情绪。

伊恩走近火焰附近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守卫那张显得精神错乱的脸。他似乎从马上摔了下来，正从火边逃开。

“这里有恶魔——有恶魔——”

嗖！

一刹那，一道耀眼的火柱将他吞噬。

当伊恩靠近时，火柱已经熄灭，那人已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

在他身后，露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她神情沮丧地坐着。她的长袍剧烈飘动，头发竖立，眼中闪烁着黄与橙交织的光芒，映照出内心的动荡与痛苦。

她为何如此痛苦，不难猜出。

露西面前躺着米格尔，他周围是一滩血迹，手臂被砍断。

露西正拼命地抓住米格尔从手腕下方到前臂中部的断臂，试图止血，尽管这可能是徒劳的。

此时，露西的目光狂乱地转向伊恩，眼神闪烁不定。伊恩心生恐惧，冲上前去。

呼！

一道火柱在他身后猛然升起。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炽热，他翻滚在地，重新站稳，回头看向露西。她的眼神摇摆不定。

“伊……伊恩先生？！”

“是我。”

“我……我都做了什么……”

火柱迅速消散，附近树木上的火焰也失去了活力。

露西嘴唇颤抖，喃喃自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不用道歉，没事的。”

伊恩站起身，朝她走去。他无意责怪她在此等情况下做出的本能反应，毕竟还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

“米格尔，是米格尔……！”

露西终于放声大哭，声音哽咽。伊恩不顾周围环境，立刻查看米格尔的情况。他的前臂被整齐地砍断，皮甲从左肩撕裂到胸口，仍有鲜血渗出。

“……兄弟。”米格尔的眼睛勉强睁开。

“别说话。”伊恩说。

“事情……没按计划进行……”

“我看出来了。”

米格尔在昏迷的边缘喃喃自语。伊恩看着米格尔断臂处仍在流血的伤口，想到唯一能立即止血并防止感染的残酷方法。

“我要用火灼烧你的断臂。别硬撑，直接昏过去吧。”伊恩说。

伊恩手中燃起一个火球，米格尔苍白的嘴唇微微抽动。

“他妈的……”

伊恩迅速将火球按在米格尔的断臂上。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

米格尔很快瘫软下去，幸好已经昏迷。

伊恩精确地控制着火焰，避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然后随意地将火球扔到一边。血已经止住了。

“继续按住。”

“……好。”

露西泪流满面，仿佛她自己也在承受痛苦，点了点头。

伊恩立即站起身，走到附近翻倒的马车旁。马车已经翻倒，但幸运的是，里面的东西大多完好无损。伊恩在车下摸索，抓起一个背包，然后返回。

“继续按住。”

伊恩在背包里翻找，用布擦拭焦黑的断臂，然后用绷带紧紧包扎。

然后，他示意露西：“用布把血从他身上擦掉。”

露西迅速行动。她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但她毫不犹豫地擦拭着米格尔胸口的血迹。

这时，伊恩注意到露西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但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他更仔细地检查了胸口的伤口。幸运的是，伤口并不深，而且出血几乎已经停止，可能是因为米格尔用胳膊挡了一下，虽然失去了胳膊，但总比被劈成两半要好。

“老天保佑。”

伊恩脱下米格尔的皮甲，说：“是奥列格干的吗？”

“是的。”

“那他呢？”

露西没有回答，而是回头示意伊恩看向远处一具焦黑的尸体，奥列格和他的马已经被完全烧毁。

看来他是在试图逃跑时丧命的。

在灰烬中，只有他们带有魔法的装备还算完好。

奥列格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周围还散落着烧焦的马匹和人类的遗骸。

“他们一定很痛苦。你做得很好。”

伊恩在米格尔胸口的伤口上敷上布条，看起来出血已经足够少，可以避免感染，然后用绷带包扎好，继续说道：“那么，为什么事情没有按计划进行？”

“那些人……他们的状态很奇怪。”

露西悲伤地说：“他们一边尖叫咒骂，一边冲向我们，还撞翻了马车。米格尔抓住我，说他们的眼睛已经发狂了。他们的眼睛布满血丝，疯狂地闪烁着。”

“被腐败魔法毒害了。”

伊恩回想起逃跑的奥列格、烟雾屏障以及蔓延的腐败魔法。他们在屏障完成之前穿过了它，吸收了被污染的魔法。

这种魔法会引发各种症状，如恐惧、混乱或狂暴。那个男人脸上疯狂的表情，不仅仅是因为害怕露西。

“他对我大喊大叫，把一切都归咎于我，还威胁要杀了我。我试图拔出匕首，但米格尔阻止了我。然后……”

露西停顿了一下，看着米格尔苍白的脸，显然在努力回忆。

就在伊恩要告诉她不用再说了时，她继续说道：“你说得对，伊恩。我太年轻，不配用剑。他给了我这个。”

露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里的东西，然后伸出手来。那是一块刻有古老符文的护身符，凝聚着魔法。

“他说这会把我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躲起来等天亮。你会来找我。他让我用力按护身符的两边，然后就向前走去。”

“为了救你，他去面对奥列格了？”伊恩惊讶地问，露西点了点头。

“是的。他挡住了第一下攻击，但第二下……就让他变成了这样。我没能用护身符。我只看到那个人又举起了血淋淋的斧头。然后……”

“你不用再解释了。周围的情况已经告诉我了一切。”

“……这不完全是他们的错。确实，这都是因为我。”

露西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也是米格尔变成这样的原因。如果我能更快地使用魔法，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在我看来，他的状况似乎让你的魔法变得更强了。”

伊恩包扎完毕，转向露西。

“因为你没有逃跑，所以他还活着。”

至少目前如此，伊恩忍住没有进一步评论，最后补充道：“干得好，露西。”

露西再次泪流满面，咬着嘴唇。火焰在他们周围忽大忽小地闪烁着。

伊恩没有安慰她，只是让她哭泣，迅速给米格尔重新穿好衣服，然后回到马车旁。他抱着几块碎木板回来。

“把这些点着。把我们周围的火灭掉。看来我们得等他醒来才能离开了。”

“好的，好的……”

露西擦干眼泪，按照他的指示行事。她的眼睛和头发闪烁着光芒，点燃了伊恩收集的碎木板。然后，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周围树木上的火焰瞬间熄灭。

露西那闪烁的头发平静了下来。

伊恩自言自语道：“我都做不到……这太荒谬了，不是吗？”他翻找着马车，寻找被褥、长袍、斗篷，任何他能找到的东西。有些被泥土和灰烬弄脏了，但没关系。

“……你想要这个吗？”伊恩回到火边，看到露西伸手，便问道。

露西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被褥，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米格尔的身体包裹起来。伊恩不禁对她的专注微微一笑。

“确保他还能呼吸。给自己也留一些。”

“你们可以一起钻进去睡。”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伊恩显然不感兴趣，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森林外的黑暗。

露西也转过身，脸色凝重地看向黑暗。

然后，从黑暗中传来一阵拖拽声，逐渐接近。

“……我的尾巴。”是夏洛特，她紧握着双剑。她眼神呆滞地嘀咕着，看到伊恩时，她咧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我的尾巴……！还给我……！”她的步伐加快了。

就在露西的目光开始燃烧时，

“别插手。”伊恩举手示意她停下，同时抽出审判之剑，站起来面对逼近的夏洛特。

夏洛特对伊恩的仇恨目光最终动摇了。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等她走近时，她像在冰面上一样踉跄。

“……”夏洛特看着伊恩，目光颤抖，脸庞抽搐。

那个砍掉她尾巴的男人的恐惧，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里。

砰。

伊恩向前迈出一步，夏洛特停了下来，颤抖着，仿佛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竖了起来。伊恩无视这一切，慢慢地向她走去。

锵。

夏洛特的剑掉在了地上。她像一只面对猫的老鼠一样颤抖着，最终瘫倒在地。恐惧和屈辱交织在她的眼中。

她勉强说道：“还……不如杀了我……！”

对于一个兽人来说，她克服恐惧开口说话，实属不易。

当然，伊恩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只是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那充满恐惧的橙色眼睛。

“在那之前。”伊恩终于开口，夏洛特紧张地等待着他的话。

“把你的雇主带到我面前。要活得，能说话。把其他的都杀了。把他们的头都带来，一个不留。”

“……！”夏洛特的眼睛瞪大了。

伊恩一直知道那辆黑色马车从远处跟来。

他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顺便，带一辆马车来。我们需要一辆车来赶路。”

“如果我做了……你会还我尾巴吗……？”夏洛特结结巴巴地说。

伊恩嗤之以鼻：“你的尾巴可不止这个价。”

“考虑到你做的事，这远远不够。”

“你……混蛋……！”夏洛特咒骂道，但她不得不听从伊恩的命令。她需要她的尾巴。

咔嚓。

夏洛特紧紧握住她的剑，仿佛要把它们捏碎。

尽管表情沮丧，夏洛特甚至不敢看伊恩的眼睛，她嘀咕道：“我……明天……回来……”

然后，她消失在黑暗中，仿佛要逃离这里。伊恩收回剑，回到营火旁。

“那……那是什么？”露西一脸茫然地问道。

伊恩只是耸了耸肩：“清理工作必须彻底。”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露西摇了摇头，仿佛她的问题并不重要。

伊恩微微一笑，示意她：“去睡吧。像你说的那样，和米格尔分享温暖。”

“好的。……谢谢你，伊恩先生。”

“谢什么？”

“为了所有的一切。”

说完，露西蜷缩在被褥和斗篷中，紧挨着米格尔躺下。

他们看起来真像一家人，伊恩心想，静静地凝视着米格尔的脸。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呼吸已经稳定了许多。

……至少，他不会立刻死去。

伊恩回想起米格尔的举动。

牺牲自己，尤其是考虑到他平时胆小的性格，这完全不符合他的特点。是因为他对露西的深情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一个高尚的决定，尤其是在一个几乎没有利他主义概念的世界里。

生活充满了惊喜……

伊恩自嘲地笑了笑，又往火里扔了几块马车的碎片。

然后，疲惫感袭来——头痛、头晕和疲劳交织在一起，仿佛他被一辆卡车撞过。

然而，他不能睡觉。尽管他们达成了协议，但把所有人都留在那个意图不明的古老精灵的领地内，无人保护，这可不是个选项。

“我现在真想喝一杯冰啤酒……”

伊恩自言自语着，不情愿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咬了一口。

这一天很漫长，但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