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米格尔发出一声低吟。
“米格尔……?米格尔!你清醒着吗?!”露西大声呼喊。
米格尔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露西后,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这么说……这里不是阴间。”
“不是。”伊恩漫不经心地说道,在他身旁坐下。
米格尔的笑容更甚,尽管他干裂的嘴唇已经开始渗血,“我看到你了。看来那也不是梦。”
“别胡说八道了。我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梦里?”伊恩用舌尖轻舔嘴角,将手背贴在米格尔的额头上。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米格尔还是一脸困惑。
“你没发烧。”
“……那不是好事吗?”露西问道。
伊恩耸了耸肩,“这意味着他的伤口可能没有感染。”
“呵……如果我要死,早就死了。”米格尔说道。
“看你还有力气说废话,看来没事。”
“我这样多久了?”
“大半天多一点。你应该感谢露西,是她救了你。”伊恩站起身来。
米格尔将目光转向露西,“谢谢你。没逃跑。”
“本来该逃跑的是米格尔,不是我。别谢我,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
“你在说什么?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但是……”
米格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道,“你为什么把我绑起来?”
“是为了让你保暖。我给你盖上了。”
“这简直跟被绑住一样。”
露西笑了起来。米格尔惊讶地眨了眨眼,随后也报以微笑。
“你给我的护身符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不,这是给米格尔……”
“别废话了,坐下。我们得吃点东西。”伊恩打断道,手里拿着一个小锅走了回来。
这是里埃尔家族女仆送的礼物,不过一路上都没用过。锅里飘出一股香味。
“我来喂他。”
“行。”
露西接过锅,米格尔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到烧焦的空地和散落四周的焦尸。
“这么说……那不是梦。”米格尔喃喃道。
他抬起左臂,发现左臂从肘部以下已经不见了。
“这也不是梦。”
“很不幸。”伊恩说道。
米格尔耸了耸肩,“我跟你说件有趣的事。虽然我明显已经没有手了,但感觉它还在。一只看不见的、隐隐作痛的手。”
他平静地看向伊恩,“我想我不能再拉弓了。”
“……对不起,米格尔。”露西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米格尔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不是你的错。嘿,这没什么。世界上有多少独臂的人?严格来说,我只是少了一只手,还算不上独臂。对吧,兄弟?”
“对。哭可以,边哭边喂他吃。”伊恩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露西一边流泪,一边从锅里舀起一勺炖菜,送到米格尔嘴边。
这场景有些滑稽,米格尔和伊恩都忍不住笑了。
最后,露西也破涕为笑,认真地喂米格尔吃炖菜。
如果他们不是身处被诅咒的森林,周围还都是烧焦的尸体,这场景倒也算温馨。
“味道不错。兄弟,你会做饭?”
“就是把能找到的东西都扔进锅里煮。”
“早知道早点这么吃了。呵呵……”
米格尔边笑边大口吃着,接着说道,“谢谢。救了我。”
伊恩皱了皱眉,看着他,觉得他太肉麻了。
“是你救了我。”
“闭嘴。你得快点好起来,我们好离开这里。要是得在这儿待上好几天,我还不如杀了你,把你埋在这儿。”
“我半天就能好。不过……”
米格尔环顾四周,看了看几乎只剩骨架的马车,接着说道,“我们怎么走?徒步可不容易。”
“别担心。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米格尔才明白伊恩的意思。
嗒嗒嗒,嗒嗒嗒——
一辆黑色马车从远处驶来。
“又有追兵……!”
“冷静。那是我们的车。”
“……?!?!”
……
黑色马车在空地前停了下来。
夏洛特二话不说,走到车后,开始把东西扔出马车。全是人头,是贸易公司护卫和员工的脑袋。
“呃……呃!”
接着,她把一个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住、四肢被绑的男人从马车里推了出来,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到一边。夏洛特把他拖到伊恩面前。
注意到米格尔和露西警惕又怀疑地看着她,她开口说道,“我按约定……做到了。”
“约定,哼。”
伊恩嗤之以鼻,“更像是命令。”
夏洛特瞪了伊恩一眼。
昨晚杀了贸易公司的人后,她似乎从之前的震惊中恢复了一些。但她的锐利目光没持续多久。
和伊恩对视了几秒后,夏洛特的目光就垂了下来。
“该死……对,是……按命令做的。”
伊恩看向她的尾巴。
尾巴几乎只剩原来的一半长,末端紧紧缠着绷带。
然后,伊恩的目光转向地上那个中年男人。他身材矮小,身上满是被虐待的痕迹。伊恩扯下蒙住他眼睛的布和堵住他嘴巴的布。
男人看到夏洛特后,大声喊道。
“夏,夏洛特……!你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
哦,一上来就问这个。伊恩挑了挑眉,很自然地看向夏洛特。
“你们俩,不会是恋人吧?”
“胡说……!绝对不是。”夏洛特几乎是本能地脱口而出,然后吓了一跳,又补充道。她用充满蔑视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
“我知道你怎么看我,贾维尔。真可悲。我没能亲手杀了你。”
“夏……夏洛特……”贾维尔叹了口气。
伊恩抓住他的头发,“现在不是你们打情骂俏的时候,贾维尔。”
“伊恩……!伊恩·霍普……!”
最后,贾维尔抬头看向伊恩,“饶了我吧!要是你放了我,我绝不再干涉你的事!不,我还会以公司的名义给你报酬!”
“现在这提议还算合理。但你不会真以为我会相信你吧?”
“我,我是说真的……!”
“那你跟公司说了这里发生的什么事吗?”
“那,那是……!”
贾维尔眼中闪过一丝矛盾,他在权衡说什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命。可惜,不管他怎么回答,伊恩都没打算放过他。
“他没说出你的名字。他觉得说不定会有其他狡猾的家伙来抢功劳。”夏洛特打断道,替他回答。
贾维尔脸上又闪过一丝被背叛的神情。
“啊,很好。那就没必要再讨论了。”伊恩说道。
“……”
“实际上,就算有人知道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一个绑匪怎么可能杀死天秤贸易公司的所有精英成员?”
“我,我有很多钱存在铁保险箱里!那是我个人的钱,和公司无关!你要是饶我一命,我就全给你!里面存了一千多枚金币!”
“这提议挺诱人。”伊恩的目光落在贾维尔被绑住的手上。他强行从贾维尔的中指上扯下一枚厚戒指。
“这是钥匙?”
“……!”贾维尔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乡巴佬居然知道这个。
伊恩笑了笑,“等我去了帝国,这笔钱就有用了。”
“但是,要是我没亲自去……”
“他们还是会给的。不过,要收百分之三十的手续费。我说得不对吗?”
贾维尔僵住了。
伊恩晃了晃戒指,转向夏洛特,“你处理他。”
“……!”
“别让孩子看到,到一边去处理。”
夏洛特嘴角微微上扬,看着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的贾维尔。
“夏,夏洛特。等等,听我说……”
她抓住贾维尔的脸,把他拖走了,露出单纯的一面。伊恩转过身,松了口气。这样,所有追兵都解决了。没人会再追我们了。
我也算是……为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点回报。
伊恩把戒指存进了一个空间口袋里。一千多枚金币,就算扣掉手续费,也是一大笔钱。
等到了城里,我可就发财了。
回到营火旁,伊恩眯起眼睛,看着米格尔和露西的目光。
“怎么了。”
“那个兽人,怎么回事?她不是想杀你吗?”
“对。但我赢了。”
尽管为此花费了大量的属性点。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消耗了大量的额外能力点。
伊恩轻轻咂了咂嘴。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但这意味着他在成为很多人眼中的失败角色的道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现在,他可能比大多数骑士都强了。要是这样下去,他下一个最高的属性可能就不是智力,而是力量了。更不用说,他的敏捷也不逊色。
“要是打赢一场架就能让他们听话,兄弟,你现在该有一支军团了……”
“是因为我砍了她的尾巴。”
“她的……尾巴?”露西疑惑地问道。
伊恩点了点头,“对。兽人必须服从砍掉他们尾巴的人。一种难以磨灭的恐惧刻在了他们的灵魂里。”
“所以,她会一直跟着我们?”露西眯起眼睛问道。
伊恩看了一眼显得有些不自在的米格尔。
“你希望我杀了她吗?”
“呃……?”
“我饶她一命,是因为我觉得活着会让她更痛苦。而且,这样也能避免以后有麻烦。现在事情解决了,我问你。”
面对伊恩平静的目光,米格尔慌了神,意识到伊恩是认真的。
毕竟,他为了摆脱天秤贸易公司的追踪者,失去了一只手。要是他说一个字,伊恩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杀了这个兽人。
最后,米格尔轻轻笑了一声。
米格尔笑道,“我的仇已经让露西报了。再说,其他人都死了,不是吗?要是她听你的命令,那……我唯一担心的是……”
他耸了耸肩,接着说道,“她要是怕你,直接逃跑不就行了?她要是躲你一辈子,不就完了?”
“那不可能。”夏洛特从马车后面走出来,加入了他们,她脸上的毛发还滴着鲜血。
“对兽人来说,留下断尾逃跑是最丢脸的事。这样的人,根本算不上兽人了。死了更好。”
她站在营火旁,看着伊恩说道,“断尾的兽人只有两个选择:找回自己的尾巴,或者服从砍掉自己尾巴的人。……没多少人类知道这个秘密了。”
她似乎很好奇伊恩是怎么知道的。伊恩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我原来不知道那么多。多亏了你,现在我知道了。”
“什么……?”
夏洛特脸上满是震惊,“你是说你不知道就砍了我的尾巴?”
“我只知道那是对兽人最严厉的惩罚。多亏了你,你尾巴的价值提高了。”
“你怎么能……”
“所以,别想着对他们俩怎么样。你只要敢动手,你的尾巴就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伊恩盯着夏洛特,夏洛特一脸茫然。
“再说,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伊恩说道。
“该死……”夏洛特低声咆哮道。
米格尔看着他们俩,最后发出一声苦笑,“真有意思,现在我们身边还跟着一个未来的恶魔。”
“别这么叫我!我效忠的是卢索拉……!”夏洛特咆哮着反驳道。
夏洛特咆哮起来。“未来的恶魔”这个标签是针对兽人的常见偏见,因为兽人崇拜的神被人类神灵放逐到了虚空的边缘。
这个神被认为残忍野蛮,这是对与人类为敌的种族的常见指责。和其他种族一样,兽人崇拜的神与人类崇拜的神不同,有传言说兽人仍然崇拜着被困在虚空中的神。
然而,伊恩知道这些传言并非完全无中生有。
“你在那儿龇牙咧嘴的干什么?想把牙全拔了?”
伊恩一句话,紧张的气氛立刻缓和了。夏洛特在伊恩身后坐下,米格尔和露西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似乎已经适应了这种不寻常的情况。
“我们该准备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米格尔说道。
伊恩指了指他,“等你准备好。”
“对,那我们走吧。”
“现在就走?”
“我的胳膊是被砍了,又不是腿。是有点疼,但又不是不能走。”
米格尔呻吟着站了起来,接着说道,“应该可以。我一只手也能赶马车,我们走吧。不能再在这儿过夜了。”
“我们再休息一天吧。没人追我们了。要是伤口恶化,那问题更大。”露西反对道。
伊恩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她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不想带着一具尸体赶路。”
“我说了我没事……”
“那你坐后面,指路。”
“啊?那谁赶马车?”
伊恩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夏洛特。夏洛特瞪大了眼睛,尾巴也颤抖起来。
“你是让我当车夫?”夏洛特问道。
“你说对了。米格尔指路,你只要照着他说的赶马车就行。”
夏洛特的目光转向米格尔。
米格尔咧嘴一笑,露出黄色的牙齿,“我们尽力吧。你叫夏洛特,对吧?”
“这真是……该死……”
夏洛特耳朵动了动,很快站了起来,朝马车走去。从帝国贸易公司的直属下属变成车夫,她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她的同伴们似乎并不在意。
“这马车真不错。帝国的马车都这么好。是不是很惊人?”米格尔笑着靠在铺在马车货区血迹斑斑的地板上的毯子上,身上盖着长袍和斗篷。
伊恩靠在贾维尔坐过的座位上,耸了耸肩,“确实舒服。”
米格尔和伊恩对视一眼,看到露西靠在伊恩的肩膀上,笑了笑。
“看来我们准备出发了?我们回到主路上去。把马掉头,夏洛特。”
夏洛特没有回答,只是低声咆哮着,甩了甩缰绳。马车穿过灰烬森林。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冲突。
这群人穿过荒地,安全地进入了北部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