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嗒嗒——
“现在甚至觉得这里够暖和了，还很安宁。”
马车沿着道路前行，真是一派日常的氛围。
队伍里所有人都对马蹄声习以为常，除非刻意去听，否则几乎注意不到。
伊恩坐在椅子上，没有回应忒萨娅的话，而是拿起一瓶酒送到嘴边。
这酒不如北方的烈酒那般浓烈，但香气宜人，用来消解旅途的烦闷再合适不过。
自从两天前离开要塞，伊恩所做的就是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小口抿着酒。
“你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伊恩，都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天气阴沉？”忒萨娅躺在马车地板上说道。
伊恩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还能看到我的表情？”
“我能感觉到。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吗？因为我的其他感官变得更敏锐了。”
忒萨娅停顿了一下。此时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她那灰色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
“感觉就像我开启了新的双眼。我现在甚至能看到一只猫正在打哈欠。”
伊恩笑着点了点头。“要是你那些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什么异常，马上告诉我。”
“我会的。但你为什么这么没精神？”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好几个支线任务都没接到。
伊恩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没有回答，而是又喝了一口酒。
他脑海中浮现出北方屏障要塞，那真是个固若金汤的地方。
很可能，其他屏障要塞也是如此。
只要有充足的兵力和物资，即便面对幽灵和巨人混杂的敌军，也能抵挡得住。
他答应过要联系教会，也许他们会派遣圣骑士和战斗牧师前来。
这意味着北方近期不会有主线任务了。
仔细想想，他最近完成了不少重要任务。
现在边境战争爆发，正好有一段空档期。
以前，他可能会在路过村庄时处理一些琐碎的请求来打发时间……
伊恩看着正等着他回应的忒萨娅，开口说道：“我们到了特拉维加，我就立刻让人鉴定那件神器。”
“好的，然后呢？”
“在黑森林山的村民抵达定居点之前，我会留在那里收集信息。”
忒萨娅歪着头，一脸困惑，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
夏洛特竖起耳朵，插话道：“你要收集什么信息？”
“边境爆发了战争。”
夏洛特迅速转过身来。“你说战争？”
“没错。看这战争蔓延的速度，不会一两天就结束。”
“……这么说，是真的了。贾维尔提到过。边境的王国都在征集战争物资。”
夏洛特吐了吐舌头。
“我们也卖出了不少军备。不只是卖给阿格尔兰，还卖给了周边王国。为了不让局势过于失衡。”
“他们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他们肯定料到即便在战争期间也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夏洛特听了伊恩的话，舔了舔嘴唇。“大概是吧。他们其实一直盼着战争爆发。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那么，你是想了解阿格尔兰的情况吗？”
伊恩又喝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不是。我想知道卢萨尔德的情况。”
“……！”
忒萨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迅速摘下眼罩，微微皱眉，抬头看向伊恩。
此时夕阳西下，她的眼睛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在发光。不管怎样，她看上去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
“我们要直接去卢萨尔德吗？”
“先弄清楚那里的情况。我得知道战争有没有蔓延到那里。”
“那会有什么变化？”
伊恩耸了耸肩。“如果是战时，我们就得悄悄行动，不骑马，也不坐马车。很多人会觉得我们可疑，很可能发生冲突。”
“那没什么大不了的……哦，我明白了。”
忒萨娅慢慢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
“你是担心我们可能会把他们全杀了。”
伊恩没有否认。
夏洛特也轻轻哼了一声。“边境上的士兵大多是因为贫困，为了糊口才被拉去当兵的。杀这样的人，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毫无意义。不管怎样……”
夏洛特的目光转向忒萨娅。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族人的家乡在哪里，你这长耳朵的家伙？”
“别叫他们我的族人。我没有这样的族人。”
忒萨娅皱起眉头，接着抿了抿嘴。
“但说实话，我不知道。我逃走的时候神志不清，只顾着没命地往前跑，跑了好多天。”
“把你能记得的告诉我们。”伊恩说。
实际上，他早就知道吸血鬼一族的家乡在哪里。但要是直接说出来，可能会引起奇怪的误会。和往常一样，他得假装通过线索推断出来。
“我记不太清了。那是一座很大的房子，有个很大的花园。那是一座有城墙的大城市。所以我觉得那个地方肯定很富有。像那样的房子很少见。”
“如果卢萨尔德有一个这样的领地……”
“那就只能是萨德林和格鲁米尔了。”夏洛特接过伊恩的话。
夏洛特在伊恩的目光下耸了耸肩。“我去过那里。它靠近帝国，是边境王国中最富有的地区之一。是帝国商人青睐的国家。”
“那我们只需要去这两个领地看看。如果是一座有大花园的大房子，应该不难找。”
“真没想到那些恶魔过得这么富裕。这长耳朵的家伙之前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在撒谎呢。长耳朵的家伙总是这样。”
“吸血鬼很容易就能拥有仆人和追随者。”
伊恩的目光扫过忒萨娅的银色头发和暗红色眼睛。
“也许他们的势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不过，正因为如此，找到他们的仆人也会更容易。”
伊恩不动声色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只要和他们愉快地聊上几句，很快就能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哪里了。”
“我很期待。我也希望能参与那场对话。”夏洛特说着，露出了獠牙。
一直静静观察着两人的忒萨娅突然开口问道：“然后呢？”
“……？”伊恩转向她。
忒萨娅紧紧盯着伊恩，接着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伊恩？任务结束后，你会像以前一样离开我吗？还是……？”
“……嗯。”
伊恩转过身去，最终还是把匕首放回了刀鞘。
“看来那个答案得等下次再说了。”
“诶？怎么突然……”忒萨娅茫然地把头转向马车前方。
“……！”她这才迟钝地感觉到前方有一股不寻常的魔力聚集。
那时，伊恩已经带着闪烁着冰系魔力的双眼走向车夫的座位。
“夏洛特，停车。”
就算伊恩不说，夏洛特已经在拉缰绳了。
咔嚓！
一道布满冰刺的巨大冰晶在前方道路上拔地而起。
几乎与此同时，伊恩伸出了手。
噼里啪啦——
一道冰墙如扇形在停下的马车前升起。
砰，紧接着传来一声短促的巨响，冰晶爆炸开来。
叮，叮，叮——
无数巨大的冰刺扎在屏障上。透明的冰屏障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不止一个……！”忒萨娅惊呼道。
伊恩施放完风刃后，皱着眉头直起身，越过屏障望去。
“没错。两个……不……”他喃喃自语道。
在摇摇欲坠的冰晶后面，两个身披阴影的身影出现了。
“真奇怪。我听说他是火系的。他是我同学吗？那个法术看起来像冰墙……嗯。”
说话的男人是个法师，身穿厚重的长袍，手持一根长法杖。他面色苍白，面容消瘦，让人难以猜出他的年龄。
“……如果他是你的同学，你打算放过他吗？”站在他旁边、身着全身板甲的骑士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因为戴着面罩，但不难猜出他和法师的情况差不多。
法师平静地回答道：“可惜我没法把那些火系小子的鼻子按下去。给晚辈上上课也不错。”
伊恩松开斧头的皮带，依次看了看夏洛特和忒萨娅，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他们。
正常情况下，他会立刻冲上去，但现在他有问题想问。
“你们是卢萨尔德的人吗？”
“你猜对了。果然是冰系法师的智慧。”法师说道，目光紧盯着伊恩眼中闪烁的冰系魔力，接着又说，“叫我前辈吧。至于我——”
“我不是在问你。仆人。”
“嗯……？”
“你们是卢萨尔德的人吗？”
法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伊恩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不久后，法师和骑士的影子开始扭动，并逐渐融合在一起。
一只苍白的手从法师的长袍后面伸了出来。一个红眼睛的女人从法师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
“你的直觉不错。我没想到你能察觉到我的存在。”
法师和骑士的脑袋像被迷住了一样转向她。
伊恩补充道：“我有问题要问。”
“胆子不小。我喜欢。叫我弗蕾娅。”
“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会考虑这么叫的。”
弗蕾娅走上前来，她那如阴影般的黑色长裙包裹着全身。
在伊恩看来，那真的就像一团阴影。
她用长长的手指捂住嘴，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位置的？上一个是通过气味追踪我们的。我们去过一些很难通过气味追踪的地方。”
弗蕾娅温柔地笑了笑。“女皇能感应到她种下的血种何时发挥作用。不管那个可爱的混血儿怎么躲，最终都会被找到。还有其他追踪手段。”
她漫不经地张开手，一只黑乌鸦落在她的手掌上。
“在这种情况下，我从你们穿过屏障时就开始监视你们了。而且我只是在最隐蔽的地方等着。”
与此同时，她的眼中无声地散发出一波波魔力。
伊恩的脸渐渐失去了表情。“……我明白了。但看来你们并不真正了解我。你们甚至不知道我使用什么魔法。”
“很不幸，了解不多。我还以为你是个火系法师。看来那汹涌的火焰不是魔法，那么，你有神器？”弗蕾娅的声音越来越柔媚。
魔力悄悄地扩散开来，笼罩了周围。她眼睛弯成一道弧线，盯着伊恩面无表情的脸。
“你没必要现在就回答。实际上，我们不是来杀你们的。我们是来提出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更有利的建议的。”
“建议……？”伊恩茫然地问道。
当他感觉到魔力正渗入自己的身体时，弗蕾娅轻声说道：“把那个混血儿交给我们。作为交换，我们会给予你适当的补偿。
女皇甚至提出接纳你成为我们族人的一员，不是作为混血儿，而是作为真正的族人。如果你能杀死阿斯考尔德，你当然有资格。”
“这提议不错。”
“对吧？”
“但我拒绝。”
“想清楚了，什么……？”弗蕾娅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冰墙立刻像融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伊恩一只手紧握着一把飞刀，另一只手握着审判之剑，而夏洛特则手持长剑，蹲伏着现出身来。
“你，你没有被法术控制——？”
嗖！
弗蕾娅还没来得及说完问题，伊恩和夏洛特就冲了上去。
砰！
法师本能地举起法杖，脑袋却被猛地往后一甩，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一把飞刀的刀柄尴尬地从他的脸部中央突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