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百十来级,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下的石笋上挂着锁链,锁着十几个铁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人影,有老有少,都闭着眼睛,皮肤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发紫。
“这些是……”阿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祭品。”降头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下来,手里提着盏油灯,灯光映得他脸一半明一半暗,“练‘飞头降’需要活人的精血养魂,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容器’。”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住嘴才没吐出来。离得最近的笼子里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他的胸口起伏微弱,脖子上有个细小的针孔,还在往外渗血。
“你不是人!”阿玲突然尖叫,捡起块石头就朝降头师砸过去。
他侧身躲开,黑袍一挥,阿玲就像被无形的手捆住似的,动弹不得,只能眼泪汪汪地瞪着他。“我从没说过我是人。”他走到那小孩的笼子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栏杆,“我活了三百年,早就不是人了。”
三百年?我脑子“嗡”的一声,降头术里确实有驻颜延寿的法门,但最多能活百十来岁,三百年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握紧藏在袖筒里的“破煞符”,指节都捏白了。
“我?”他转过身,油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我这才看清他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只是平时被黑袍遮着,“我是第一个把降头术传入中原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练成‘通天降’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而你,是百年不遇的‘阴时阴日阴刻’生人,是练‘通天降’最后一步的最佳容器。”
我浑身的血都凉了。难怪他要救我,难怪他要教我降头术,他根本不是要帮我,是把我当成了养肥了再宰的猪!
“你爹当年答应的代价,就是让你在十六岁生辰那天,自愿献祭魂魄。”他慢悠悠地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他以为能保家人平安,却不知道,从他点头那天起,你们全家的命,就都成了我的囊中之物。”
“我杀了你!”我掏出符纸就要往前冲,却被一股巨力按在原地。降头师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别白费力气,你学的那些三脚猫功夫,都是我故意教你的。”
他走到阿玲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至于你,你爹娘当年偷了我的‘养鬼秘录’,以为能一步登天,结果被小鬼反噬。我留着你,是因为你八字属火,正好能中和他的阴煞之气。”
阿玲的眼泪滴在他手上,他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甩开:“本来想让你们多活几天,既然急着送死,我就成全你们。”
他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拔掉塞子,里面爬出条通体乌黑的蜈蚣,足有手指长,头上还长着个小小的肉瘤。“这是‘子母降’,让你们尝尝骨肉分离的滋味。”
蜈蚣朝阿玲爬过去,她吓得浑身发抖,却喊着:“快跑!别管我!”
我急得眼睛都红了,突然想起阿玲教我的“血咒”——用自己的血催动符咒,威力加倍,但反噬也大。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符纸上,大喊着口诀朝蜈蚣甩过去。
符纸在空中燃起绿色的火焰,蜈蚣发出刺耳的嘶鸣,掉在地上翻滚。降头师皱了皱眉:“有点意思,看来没白教你。”他袍袖一挥,无数黑色的粉末朝我们撒过来,闻着像烧头发的味道。
“屏住呼吸!是‘尸粉’!”阿玲喊道。我赶紧捂住口鼻,拉着她往后退,后背却撞到了铁笼子,那里面的小孩突然睁开眼睛,眼珠是全黑的,直勾勾地盯着我。
就在这时,溶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落下碎石。铁笼子里的人都醒了,伸出惨白的手抓着栏杆,发出嗬嗬的声音。降头师脸色一变:“不好,惊动了‘养魂池’!”
他转身就往洞口跑,黑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阴风。我趁机解开阿玲身上的束缚,她抓起地上的石头砸向最近的笼子锁:“把他们都放出来!”
锁头很结实,砸了几下都没开。阿玲从头发里抽出根银簪——那是她娘留的遗物,她说能辟邪——插进锁眼里摆弄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第一个出来的是那个小孩,他茫然地看着我们,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嘴里喊着:“娘……”
我鼻子一酸,刚想说话,溶洞又开始摇晃,这次更厉害,石笋纷纷坠落。阿玲拉着我:“快走!再不走就被埋在这儿了!”
我们跟着人群往洞口跑,那些被囚禁的人虽然虚弱,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爆发出力气。跑到石阶下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溶洞深处的水潭里冒出无数只手,抓着那些没来得及跑的人往下拖,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泡沫,像煮开的毒药。
“别看了!”阿玲拽着我往上爬,石阶上全是碎石,好几次我都差点滑倒。爬到洞口时,正看见降头师站在偏殿门口,手里拿着个青铜铃铛,叮叮当当地摇着。
“想跑?”他冷笑,“进了我这罗网,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摇铃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刚跑出溶洞的人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变得呆滞,开始互相撕扯起来,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嘶吼。
“是‘迷魂铃’!”阿玲急得跺脚,“快用‘破音符’!”
我赶紧掏出符纸,刚想念咒,就被个疯癫的大汉扑倒在地。他的指甲抠进我的胳膊,疼得我差点晕过去。阿玲用银簪戳他的脖子,他才像没感觉似的松开我。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抹了把脸上的血,“得先毁了那铃铛!”
阿玲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我们偷偷攒的“尸油”——练降头术的必需品,也是对付邪物的利器。“我去引开他,你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