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皓啊,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大学毕业就窝在村里,总这么下去不是事儿。”五妈看着刚从地里忙活完、正蹲在院角洗手的鹤皓,语气里带着点急,“你瞅瞅隔壁你小叔子,才二十,今天一早就进城了;还有王叔家的小浩,早几年就出去闯了。你也去试试呗?总比守着这穷村强。”
鹤皓没回头,只是随手拿起旁边的粗布巾擦了擦手和脸,沉默着进了自己那间小屋。五妈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转身进了厨房张罗晚饭。
这屋子四四方方,白墙早掉得坑坑洼洼,黑瓦缝里还卡着去年的枯草。指尖轻轻一碰墙面,就听“咔嚓”一声,一块墙皮应声落在水泥地上,碎成几瓣。屋里一张矮桌腿子歪着,上面堆着几本卷了边的本子,旁边撂着几个空茶盒,没什么像样的物件。靠窗是张床,凉席硬邦邦地铺着,被子胡乱堆着,没个章法。鹤皓把被子往床角一推,坐上去,往后一倒,眼一闭,像是想把五妈的话全堵在耳朵外。五妈是个热心肠,鹤皓父母常年卧病,一直是他贴身照顾,五妈就常来帮衬着照拂他。前几年父母相继走了,五妈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
“鹤皓,家里没菜了,去镇上买点,顺便捎个锅铲回来。”厨房传来五妈的声音,“这旧的快断了,实在不中用。”
“知道了。”鹤皓应着,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瞅了眼床对面的旧钟表,已经五点半了。一想到晚饭可能要泡汤,他赶紧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就往外走。
傍晚的镇上挤得水泄不通,路两旁的小摊前更是人满为患,想挪步都难。鹤皓在人堆里转了十多分钟,才找到个稍松快的菜摊,挑了些土豆、芹菜。正准备去找锅铲,脚边突然碰到个沉甸甸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黑色的公文包。他往四周扫了圈,没见有人来找,便捡起来问摊主,对方也只是摇摇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范燕晴下班了,骑着电动车往村头赶。天擦黑的路很顺畅,直到看见菜摊前站着的鹤皓,才停了车。
“这时候还在这儿?天快黑透了,不回?”
“来买菜,”鹤皓扬了扬手里的菜,“刚转身就碰着这包,不知是谁的,正犯愁呢。巧了遇上你,今天饭馆不忙吧?”
“还行,人不多,不累。”范燕晴看了眼天色,“别等了,先回村吧。包你先拿着,回头再想办法找失主。”
“成,走。”
夜里的村子浸在蛙鸣里,蝉声混着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倒像支柔和的曲子。刚进门,五妈就问:“让你捎的锅铲呢?”
鹤皓猛地一拍脑门,脸腾地红了,支支吾吾道:“去晚了……卖锅铲的铺子关了。”好在屋里灯光暗,没被五妈瞧见他这窘样。
等五妈睡下,鹤皓才把那公文包拿到灯下打开。里面没现金,只有一张银行卡、一叠文件,还有张名片。文件标题写着“互联网科技运营计划”,名片上“鹤寻东方教育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几个字格外清晰。他盯着看了会儿,指尖滑到名片上的名字——“范鹤秋”。
同样的“鹤”字,一样的姓氏,像颗小石子投进心里,荡开圈圈涟漪。他忽然想起五妈说的“进城”,想起那些只在大学课本里见过的“互联网”,心里头第一次对那个遥远的城市,生出了点模糊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