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危机,从不会等待伤口的愈合。在陆情身上那无形的“系统”定位下,敌人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在谷御重伤未愈的当口,便已悄然逼近。
当陆情被外面骤然爆发的凄厉惨叫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惊动,冲出山洞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坠冰窟。
营地已化作一片火海!炽热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木屋和帐篷,浓烟滚滚,遮蔽了星光,将夜空染成一片狰狞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能量爆裂后的臭氧气息。
温贤那瘦小却悍勇的身影,如同狂暴的旋风中心!
他浑身浴血,蜜獾兽人标志性的炸毛被血污黏成一绺一绺,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却依旧挥舞着那根早已遍布裂痕的粗壮骨棒,以一己之力死死缠住三个裹在漆黑长袍中的敌人!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只剩下最原始的搏命,每一次挥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嘶吼声撕裂了夜空:“来啊!杂碎!爷爷今天就算死,也要啃下你们几块骨头!”
他的狂暴异能显然已透支到极限,身体在剧烈颤抖,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困兽犹斗、不死不休的疯狂。
整个营地都在燃烧,在抵抗!没有雌性被护在身后哭泣。
她们,那些平日里编织藤蔓、催生作物、照顾幼崽的雌性们,此刻眼中燃烧着与家园共存亡的火焰。
她们抓起手边一切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沉重的石斧、磨利的骨锄、甚至燃烧的木棍,在营地中仅有的几位符文师的嘶吼加持下,悍不畏死地迎向那些鬼魅般的黑袍人!简陋的武器对上诡异的异能,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血肉横飞和绝望的怒吼,战斗惨烈得如同绞肉机!
陆情的目光扫过战场,那些黑袍人如同收割生命的阴影,衣袍翻飞间,她敏锐地捕捉到一角——一个扭曲的、仿佛由三个倒置三角叠加而成的诡异标志!更让她心惊的是,他们释放出的攻击,能量核心漆黑如墨,充满了不祥,然而在触及目标时,却诡异地转化成了狂暴的火焰、刺骨的寒冰、或是腐蚀性的酸液!这种能量的伪装与转化,闻所未闻!
思绪电转,但现实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小石头!跑——!” 阿禾凄厉的尖叫划破嘈杂。她为了保护那个吓懵了、只知道哇哇大哭的虎头虎脑幼崽,毅然扔下了手中沉重的石斧,张开双臂,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紧紧将小石头护在怀里,背对着袭来的死亡阴影!
陆情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下意识地前冲,却只来得及眼睁睁看着——
噗嗤!
一道漆黑的能量刃,如同来自地狱的獠牙,轻而易举地贯穿了阿禾娇小的后背,连同她怀中紧紧护着的小石头!温热的鲜血瞬间迸溅,染红了阿禾素色的兽皮裙,也染红了小石头惊恐未褪的小脸。两人如同被折断翅膀的鸟儿,软软地倒了下去,生命的火花在阿禾最后望向小石头的、充满不舍与绝望的眼神中彻底熄灭。
“不——!!!” 陆情的嘶吼凄厉得变了调,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瞬间盖过了战场的喧嚣!那是她在这冰冷兽世仅有的、如同家人般的温暖寄托!愤怒如同岩浆般在她体内奔涌、炸裂,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你们这些畜生!禽兽不如的东西!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的愤怒,她的悲恸,在那些黑袍人眼中,不过是目标确认的信号。冰冷、毫无感情的指令从一个领头的黑袍人口中吐出,如同机械:“目标确认,陆情。执行清除。” 所有黑袍人的视线瞬间锁定了她,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
极致的悲痛化作了毁灭的冲动!陆情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实力的悬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撕碎他们!哪怕同归于尽!她抽出腰间的月光铁匕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不顾一切地冲向最近的黑袍人!
然而,实力的鸿沟如同天堑。一道阴冷的黑色能量轻易地撞在她的胸口!
“呃!” 陆情如遭重锤,身体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滚烫的、燃烧着余烬的地面上,匕首脱手飞出。剧痛让她蜷缩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她挣扎着想爬起,视线却因疼痛和泪水而模糊。
领头的黑袍人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上方,手中凝聚着一柄纯粹由黑暗能量构成的长剑,剑尖直指她的心脏。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
结束了……也好……挣扎到现在…太累了……
陆情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终结。
“吼——!!!你们的对手是老子!!”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狂暴与不屈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她身前炸响!
是温贤!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的最后力量,竟硬生生撞开了围攻他的敌人,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拖着一条明显折断、扭曲变形的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到了陆情身前!他用自己伤痕累累、几乎不成人形的身体,死死挡在了那道致命的黑色剑光之前!
“温贤!你……” 陆情看着眼前这堵摇摇欲坠却无比坚实的血肉之墙,胸口的闷痛被更强烈的酸楚取代。
“咳咳……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温贤吐出一口血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黑袍人,脸上却咧开一个狰狞又狂放的笑容,露出染血的獠牙。
“老大说过,要护着你!老子温贤,说到做到!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他那瘦小的身躯,在冲天的火光和死亡的阴影下,爆发出顶天立地的气势!
他猛地回头,对着后方某个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速言——!带陆情和老大——!走——!快走啊!!!”
话音未落,温贤如同回光返照的凶兽,再次咆哮着扑向领头的黑袍人,用仅存的、残破的骨棒和尖牙利爪,死死缠住对方,为那渺茫的逃生机会争取最后几秒!
“走…!” 一个慢悠悠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陆情耳边响起。
下一刻,陆情只觉腰间一紧,身体骤然失重!速言那张永远挂着诡异微笑的脸近在咫尺,此刻那笑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悲凉。平时慢悠悠的动作,此刻在风系异能的极限催动下,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陆情被拦腰抱起,视线在高速移动中剧烈摇晃。
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温贤那瘦小却无比高大的背影,被数道漆黑的能量攻击同时淹没!紧接着,温贤所在的位置,爆发出一团刺目欲盲、远超他自身极限的、混杂着狂暴能量与某种晶石碎片的恐怖光芒!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陨星坠地!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状猛然扩散,瞬间将周围的几个黑袍人狠狠掀飞!连带着附近的火焰都被瞬间压灭!地面剧烈震颤,一个巨大的深坑在爆炸中心形成,浓烟与尘土如同蘑菇云般冲天而起,彻底吞噬了温贤的身影和那片区域的一切!
“温贤——!!!” 陆情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淹没在爆炸的轰鸣和急速掠过的风声中。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滑过她沾满烟灰和血渍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嚎啕,只有冰冷的、深入骨髓的绝望和刻骨的恨意。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力量……她从未如此刻骨地痛恨自己的弱小,痛恨这只能眼睁睁看着珍视之人灰飞烟灭的无力感!
速言抱着她,如同一道青色的疾风,在残垣断壁和熊熊烈焰中穿梭,目标明确地冲向谷御养伤的洞穴。
身后,流浪兽人营地最后的防线在爆炸的余波中彻底崩溃,火光吞噬了家园,也吞噬了那些为了守护而浴血奋战的身影。家园……没了。
速言带着陆情和重伤的谷御,在风系异能的极限催动下,逃离了化为焦土的家园。
陆情一路沉默,脑海中反复上演着阿禾和小石头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温贤那决绝自爆的刺目光芒、以及营地被烈焰吞噬的惨状。
巨大的悲痛和无边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挣扎求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难道只是为了连累更多的人为她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