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哥哥拐过照壁从外面进来时，郁楚瑶第一个注意到，她穿过正在排队领取礼物的乞丐，上前行礼。
“父亲、哥哥。”
父子两个都“嗯”了一声。
郁君泽担心父亲批评六妹，主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让乞丐在府中进进出出？”
还未等郁楚瑶回答，梅若云带着王妈妈出现，她着急忙慌地插嘴道：“老爷和大公子可回来了！赶快说说六丫头，都是饭点儿，老爷还等着用饭，却将下人们聚集在一起，太不像话！”
郁楚瑶实在想不通五娘到底藏在何处？竟如此精准地出现！还说些对她不利的话，需谨慎应对。
郁明轩皱着眉头，瞧一眼整齐站着的下人们：“你是长辈，又一直在府中，难道此事你不知？若觉不妥，理应及时阻拦。”
梅若云辩解道：“老爷错怪我，我虽是长辈，老爷也吩咐我协助六丫头，可六丫头事事自作主张，从不与我商议，今日这事我也是刚刚知道，正准备阻拦，老爷您便回来了。”
郁明轩不想当着下人的面多说什么，用冷淡的声音向女儿说：“处理完来趟和煦院，将此事的前因说明。”然后转向梅若云：“今日的午饭你在和煦院用吧。”
梅若云自是高兴，向站在下人中的卢文使了个眼色，然后紧跟上老爷前往和煦院。
郁君泽向六妹问道：“你嫂嫂可知？”
“嫂嫂再清楚不过，也非常支持我的做法。”
“既如此哥哥相信你做得没错，待会儿向父亲解释时要注意措辞，别惹他不高兴。”
“多谢哥哥提醒。”
“行了，我也该回翰墨轩用饭。”郁君泽说完，在六妹耳边小声说，“父亲已回来，还是让其他下人都散了，尤其是后厨的人。父亲不能按时用饭，脾气会更大。”
“我这就让下人散去。”
郁君泽满意地笑了笑，也离开正院。
郁楚瑶对大家说了声：“都散了吧！”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各自忙碌。
很快礼物散尽，郁楚瑶深信，通过今日之举，再也不会有下人通过送礼谣传她见人下菜，从而搞坏郁府的风气。
该是去向父亲禀明原因的时候，她让三个丫鬟先回清芷园，自己则独自前往和煦院。
连生却不顾她管家人的身份将她堵在门外：“五姨娘正在陪老爷用饭，用饭的点儿老爷向来不处理家事，六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郁楚瑶解释道：“在正院时你也应该听到，是父亲让我来的，怎么这会儿你又不让进？”
“六小姐要体谅我作为下人的难处，老爷向来在饭点儿不见三位姨娘以外的人，惯例不可破。”
郁楚瑶很无奈，要是回清芷园用过饭再来，恐又被批评不按照父亲的吩咐前来。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在门外候着，父亲用过饭，麻烦给我说一声。”
连生此时倒客气起来：“六小姐是管家人，我怎么能让您大冬天站在门外等？您不如进来在老爷的书房坐会儿？等老爷用完饭，我及时差人告知。”
“如此再好不过。”
“正值饭点儿，难道六小姐不饿？”
“早饭吃得有些饱，到现在都不觉得饿，午饭用晚些才刚刚好。”
“那我就不必担心六小姐被饿着。”
连生终于放郁楚瑶进入和煦院，一路将她领进老爷的书房。
长这么大，除了前天晚上回禀放了两位妈妈之事来过一趟父亲的书房，今日则是第二次。
第一次来时没有心情细心观察父亲读书以及处理公务的地方，今日得空正好细细打量。
书房内陈设古朴典雅，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散发着淡淡墨香，墙上悬挂的字画更是彰显出父亲的品位。
几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笔锋细腻，砚台光滑，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挥毫泼墨时的专注与从容。
角落里的香炉轻烟袅袅，为静谧的书房增添了几分雅致。
她靠近书桌，才发现桌面上铺展着一幅女子的画像。走近仔细瞧，那五官与眉眼竟与尼姑庵的空玄法师一模一样，只是显得年轻些。
恐怕画中的人正是空玄法师年轻时期的模样，父亲能将此画铺展在书桌上，应该细细看过。如此判断，父亲与空玄法师定有一段令他难以忘怀的过往。
郁楚瑶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两人没有走到一起？空玄法师又为何会选择出家？
好奇片刻后，她可怜起父亲来。
别看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身份地位令人羡慕；也别看他是一家之主，身边有三位姨娘陪伴，也儿女双全。其实他的内心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孤独和遗憾。
她离开父亲的书桌，挑把椅子坐下，在头脑中构织着各种父亲与空玄法师的过往，最终决定等碰到裴公子时向他探询一二，或许能解开这桩陈年旧事的谜团。
想到裴公子，郁楚瑶自然想到自己的感情，心中不禁泛起层层涟漪，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春天时她便可以向所有人公开她和裴公子的关系，希望到时不要出现任何阻碍。
想到“阻碍”两个字，三皇子的身影出现在她的头脑中，莫名的烦恼涌上心头。
三皇子虽帮过她几次，可在郁楚瑶看来，他的帮助抵不过他毫无顾忌说出的话带给她的伤害和麻烦，希望今后他不要再出现。
又想到父亲让她与三皇子保持距离，郁楚瑶深感欣慰。父亲定是看不上三皇子才会如此叮嘱她，恐怕他难以成为自己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即使他成为一块绊脚石，郁楚瑶也会想办法将它挪开。
门外终于传来下人的声音：“六小姐，连生说您可以前去见老爷。”
郁楚瑶起身整理好衣衫，步履轻盈地走出书房。她深知等待时间里，恐怕五娘已在饭桌上将原因说与父亲，五娘的说辞肯定对她不利。
走到正屋的门口时，下人们用盘子端着碗碟出来，接着看到连生。
“老爷刚用过茶，正是说事的好时机，您快进去吧。”
郁楚瑶用微笑回应了连生，迈开步子向屋内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