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将你剁成肉酱,和泥成肥。没了肉身,魂灵无依托,如此方为上策。”月下语出惊人。
隐身在暗的死士拦着外间的人。
月下卸下伪装,在其月面前露出她的本性。
“待外人,便是这般心狠。”其月颔首,夸了句:“如此很好。”
初见在灵堂,其月早知月闻有此一女。她身旁有月桢,暗处有眼睛。
其月现身,这一路暗探不断不歇。何时到,如何到,到何处,被人了如指掌。暗处多得是人,她们之间不允许有融合。
其月顺着月下的话而走。月下于其月,是熟知的生人。
竹林竹屋,月闻留存有关月下的一切。
独特的暗语。
隐秘摆在眼前,进出竹林的人读不懂。
“你怎知他不想。”六皇子动过念头,付出行动。
不过,败兴而归。
“他是不能。”他只是没想到,深宫内院,他的人于无声无息中被杀死。密探的首级,出现在平时与同盟商议要事的书案上。
血淋淋的,装脑袋的墨布被渗透,蜿蜒而下,开出一朵朵赤莲。
美而魅,妖娆且怪佈。
“此处是帝宫犯下错、失了宠之罪人的栖身所,少有人来。听宫里的老人言,关疯不少罪奴,死了几多疯妃,白日夜里都还闹过鬼。”入住多日,其月还不曾好好看过这里。
病急乱投医。
世上若真有鬼魅,其月当是其中最厉害,且极度凶残的魍魉。
“月桢遭软禁在府。”痴迷于杯中物的醉生梦死,尝透郁郁不得志。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早让人看穿,反被设计。落得这么个输局,执棋人总是要翻棋盘发怒的。
说这话的时候,其月在看着月下。
“同为困棋的月霁,亦不好受。”月下眼眸低垂,面上无表情。屋内一盏油灯,不足以看清细微的变化。
“我是痴,不是蠢。”在其月面前,撒谎绝非善计。“我明白甚么时候该放下,甚么时候该前行,下甚么决定于我为好。”
月下抬首,望着其月,一瞬不瞬。“你该满意这个结果,这是你想要的。”
她们不算盟友。
其月助她,从来都带着条件。
利用都谈不上,月下有自知之明。
其月行事难料。
不为利,不为名,不为欲,不为情。
月下明白自己相较于其他人而言,不过多占了个月之后人的身份,这才是她获胜的关键。
月之在其月魂灵深处的分量愈重,于月下愈有利。其月在她面前很少提到众人口中的一诺,月下心下掂量万分,反复咀嚼,终是不敢口快。
北境战马再肥,将领再强,兵士再精,终究隔着数千里。可以做后盾,却不能护命。其间最至关重要的是,她师出无名。
“影卫,你用得很称手。”月之待其月好,好到无以复加。
其月离去多年,不知去向,不明归期。
种竹林,筑竹屋。
耗心血,燃性命,暗中豢养忠心不二的死士。
月下从不是善男信女,待仇敌,她狠的下心,下得去手。
其月换了话头,月下亦不愿多提及。“我做得愈狠,你愈是合意。”其月在挑选,人选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任何人。
在是非之地,手中的筹码愈多愈好,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实力不足时学会忍,不可与强者为敌,甚至可以依附强者。
亲兄弟都可以下死手,铲灭绞杀殆尽,她做的这些又算得了甚么。
六皇子正在做一个恶范,她只不过是有样学样。
“这本来就是一场血腥的清洗。”帝位,只容许一个人坐。通往的路上,累累白骨。“填进去的,都是人命。”
月下直视其月。“旁人失算,错以为你是被迫入宫墙。其月,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故意被追踪,故意去往月之墓,故意让己身陷险境。你真正的目的是接近皇帝,使其留不下传位诏书,如此方能出大乱,惹大祸。”
在京华的皇子被杀,不在京华的皇子也被杀。六皇子发了疯,入了魔。除却那张脸,完完全全变换了人。
如疾电而过的念头,稍纵即逝,月下来不及捉住。发生的事多繁过杂,彻底打乱,被堆积在一起。一时之间难以理清,茫无头绪。
其月摇头。“不对,你有错。有一处错了,传位诏书是有的。”
得到长生,皇帝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儿子;得不到长生,儿子方是皇位的继承人。
月下眼里的想知道,是如此明显。
“你且料想一番,六皇子若是见到传位诏书上的名字,可会吐血而亡。”
不是问句。
月下知道她得到了谜底。
京华,原本平面上是潭死水,现下成了遍布利刃的漩涡,免不去其月的苦劳。
其月的脸上一直没有表情,说话也没有声调起伏。明明此处不是北境,没有漫天飞雪,月下却深感刺骨的寒。
月下低着头,知晓的太多,不是件好事。其月过于强悍,她对任何人都洞若观火,无事不明。
凡人百年,其月不止百年。
世人见而不知的文字,听而不明的古乐,皆出自她手。
月下不敢去想,若是与其月是对手,她该怎样才算输。
察觉有异动,凑得很近,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躲。
“你看,不一样。”进屋以来,月下一直同其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其月乍然接近。“你会避开。”
“这是本能。”月下回道。
“本能。”其月重复这两个字,然后说:“好陌生。原来,我已经失去。”
“月下,我与你说说我罢。”其月像是有了兴致。“你对我的认知,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偏听偏信,于你不好。”
“可惜,我用不上。”月下浅浅回了六个字。父亲从未提及,月下不想知道。坏处多于好处。
如今其月给她的,都是月氏先祖留下的遗物。无论知或不知,月下与其月之间的干系割不开,断不去。
人,只会信自己愿信的。即便错了,也得是对的。
只要顶着月姓,月下这一生都与其月关连。
“已近月余,列澍一直不醒。我要的只是苦肉计,不惹人起疑。”列澍管了不该管的,见了不该见的。要不是留下有用,列澍与轩止二人,早该死在洛氏那场血泊中。
“轩止活着,列澍死不成。”月下无意,其月便收止诉说的心思。
“同生蛊毒种下,母蛊在轩止体内。”世上的巧合,都是人为。
“他的父亲自会告诉他苏醒之法。”轩止只要割开手腕,一碗血足矣。
“你不必担忧,无人泄你的底。他活不过今宵,明白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轩父的过往让其月藏了起来,后来人查不到痕迹。他是不知生父的私生子,母亲生下他便难产去世。
“人心易变,你曾吃过亏,怎就不长记性。”轩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子,居高位,掌权势。
月下认为,若想控制一人,不该是放手给他实权。哪有人甘愿为奴,当时无非是形势所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