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最后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环城路午间油车爆炸,引发连环车祸。
事故中央的车辆均受到了爆炸波及。
整条道路严重堵塞,引发一系列追尾事件。
天有不测风云。
楚缄刚刚转变了心态,养父母便出了车祸。
恍惚间,如坠冰窟。
楚缄赶到医院的时候,养父已经宣告抢救无效。
养母仍处在全力救治当中。
在楚缄无措的眼神第无数次投向手术室时,门开了。
“楚先生,很遗憾,您的母亲已经因抢救无效死亡。”
那一瞬间,楚缄悬着的心还是死了。
斑斓的世界,只剩下了灰白。
“楚先生,这里还有一份手术同意书,请您签字。”楚缄疑惑的翻阅着,剖腹产?
哦,对了,养母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呢。
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楚缄强打起精神,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成功了,是个女孩儿。
妹妹是个早产儿。
从手术室出来便被推到了无菌室。
养在了育婴箱里。
小小的一个,闭着眼睛,抽抽噎噎的啼哭。
四月末,五月初。
“小家伙,就叫你初末吧。”
楚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初末啊,是他最后的牵挂,亦是养父母的念想。想到这儿,他独自去乘坐了向下的电梯。
电梯行至一楼,进来了一个人。
楚缄闭着眼睛,耳畔却响起了一个歉疚的声音。
“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缄睁开眼,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苻倦。
见到安心的人,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开始上涌。
他上前一步,拥住了苻倦。
一点一滴的眼泪,砸在了肩窝上。
苻倦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圈住了他,轻拍他的背。
抱歉,这次没能做你的守护神。
太平间静悄悄的。
逝者已逝,无人再扰。
楚缄在养父母中间站定,颤着手掀开了白布。殷红的血迹…灰白的面容…
即使早有预料,亦是忍不住战栗了身子。
苻倦抬手覆住了他的眼睛,不忍的叹息。
“缓一缓吧。”
楚缄任由他覆着,半晌,才抬手拨了下来。
上前一步,为二位遮盖遗容。
而后,缓缓的滑下,跪在了中间。
眼泪默默的掉落,脑海中全是往夕。
苻倦站在他身后,向二位分别鞠了一躬。
良久,楚缄从回忆中抽身,只觉两膝肿痛。
微微动了动,身后的人便将他扶了起来。
“走吗?”“走吧。”
医院长廊上。
楚缄坐在椅子上,苻倦蹲下身子为他消肿。
地震中，楚缄失去了一个家。
地震后，养父母给了他一个家。
失去了至亲的他们彼此取暖。
这对陌生的夫妻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爱。
他们曾将他看作另一个人--逝去的儿子。
他也曾觉得寄人篱下--自尊心作崇。
但这些别扭早已在时过境迁中,消失殆尽。
他在努力,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可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呢?
苻倦刚收拾好一切,楚缄又开始掉金豆豆了。
他无奈的用指腹搽去眼泪:“小哭包,眼睛要肿了。”
“苻倦,我没有家了。”楚缄的声音闷闷的。
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让人想好好的养起来。
苻倦轻揉他的头发,嗓音温柔:“会有的。”
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五月三日。
楚缄回到了灾后重建的土地上。
苻倦跟着他一起,踏上了这片故土。
环青公墓。
楚缄将两个骨灰盒分别安葬。
他退后一步,看着工人们忙碌。
一切都修缮好,眼前是三块墓碑。
左侧是初家父,亡子车祸;
右侧是初家母,亡于车祸;
中间是初家子,亡于地震。
鲜活的生命就此定格于相片。
为何天灾人祸要如此不幸的降临到他身边？
四月末那阵,初父初母行驶在环城路上,便是为了奔赴故乡,可惜中途出了岔子。
他们原应向中间的人报喜；
如今,却于两侧长眠。
生前,他们没能护好他;
死后,他们永远守着他。
魂归故里,萦绕故子。
油柏路旁,缀满了花儿。
芬芳春日,苏醒了万物。
楚绒在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走走停停。
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丈量着尺寸。
他忽然伫立着,注视起一座高楼。
苻倦似有所感,注视着那片土地。
“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异口同声,又不由的笑。
“变化真大啊。”苻倦感叹。
时光瞬息万变,无数人交相错过。
他们曾经相交,也差一点便错过。
站在此地,恍然回首。
往昔历历,如梦似幻。
忽然庆幸,没有走散。
多好啊。
风吹过,便散了;
花开过,便落了；
我们遇见,又重逢;
散落的时光亦重聚。
五月十日。
苻家老宅邀请了楚缄。
保姆换了新装,司机换了新车;
家主推了会议,主母挑了新装;
苻墨没有上学,父母混合双打。
楚缄来的时候,全程有人注目。
苻倦叹了口气,这都什么阵仗?
“别紧张,他们平时就比较热情。”
未入正厅,一个小正太便窜了出来。
“二位哥哥救命!”
小正太一个滑跪,便抱住了我的腿。
我略一低头,便对上了他眨萌眨萌的大眼睛。
他好可爱啊!
苻倦十分不满的把他提了起来,告诉我:“别管他。这小子就是个鬼精灵。”
苻氏家主与主母慢条斯理的迎来,十分和气。
总觉得,所有人看着小正太的眼神都藏着刀。
小正太名唤苻墨,苻氏二公子。
堪堪八岁,妥妥的淘气包。
我在符家用过了午膳。
席间,大家都很照顾我。
膳后,我在苻倦的卧室午休。
但我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
听到零零碎碎的声音,我便走了出去。
旁边的画室轻掩着,有些许杂音。
“爸,妈,戋戋还有个妹妹,是个早产儿……”是苻倦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们怎么会谈到初末?
“这有什么?一个小公主嘛,难道苻家还养不起?”这是主母。
“是啊,倦倦,你放心。爸爸很开明的,不是老古董。”这是家主。
“倦倦,那孩子妈非常满意。你追他,我十分支持的呀。”
“没事,哥,你追吧。你们老了,我养你们。”
人小鬼大。
苻倦的声音带了些笑意:“好,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难道他真的……
怎么办啊,苻倦。
我好像知道你的小心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