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得海洋馆穹顶嗡嗡震颤，三条灰鲭鲨的撞击越来越疯，玻璃接缝处渗出细密水珠。卜杏嵂左腕的蝴蝶结绷带被隧道穿堂风吹得散开一绺，湿漉漉蹭在鲨鱼缸壁上。玩家直播镜头正对准那抹晃动的白色。
>【弹幕】绷带诱捕器启动！
>【弹幕】鲨鱼：新的逗猫棒？
“对抗赛规则——”赵姐的喇叭在鲨鱼撞墙的闷响里劈叉，“用身体语言表达卡池核心词！抽到‘无效存在核心’的组，输！”
陈瞳把卜杏嵂往前一推：“伤员代表抽签！”她指尖刚碰到抽奖箱，隧道顶灯“啪”地全灭。林默然的惨叫混着游客惊呼炸开，黑暗中只剩鲨鱼缸幽蓝的应急光，三条扭曲鱼影在卜杏嵂煞白的脸上游动。
“蹲下！”江临的声音擦着她后脑勺砸过来。她膝盖一软栽下去，后腰撞上冷硬的金属箱。应急灯骤亮瞬间，她看见江临的皮鞋尖抵着自己散开的绷带——那截纱布正缠在抽奖箱齿轮上，箱盖卡死，露出半截猩红纸条：“无效存在核心”。
玩家直播画面疯狂刷过弹幕：
>【天选】圣女抽中自己写的SSR！
>【真相】江大佬用脚作弊实锤！（截图：皮鞋尖勾绷带）
赵姐的喇叭刺啦响：“卜组输！夜巡鲨鱼池准备！”林默然已经蜷在角落背诵“记忆是散装骨灰”台词。江临弯腰，带着咖啡渍的指尖捏住卜杏嵂缠死的绷带一扯——
“嘶啦！”
整条纱布从她裤链上撕裂，轻飘飘挂在他指间。幽蓝水光里，他拎着那条脏绷带晃了晃，像拎着刚剥下的蛇蜕。“道具回收。”他转身把绷带扔进垃圾桶，桶内“当啷”一声——半枚被咖啡渍糊住的袖扣闪着暗光。
卜杏嵂的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深海之眼”虎鲨池实时直播链接：旋转餐厅玻璃地板下，一个穿白西装的男人正焦躁地看表，暴雨拍打着穹顶，他脚下七条虎鲨的背鳍划出银亮水痕。
>【弹幕】卧槽！大数据海归真在喂鲨鱼！
>【弹幕】圣女快看！你相亲对象替你预演了！
卜杏嵂陷在工位椅里，额头青印抵着冰凉的显示器边框。窗外台风尾鞭抽打玻璃的呜咽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轰鸣——不是风雨，是无数鳍片破开空气的尖啸。她猛地睁眼，身体正被狂暴气流卷向天空。不是海洋馆隧道，是真正的、墨汁般的海天之间。一条灰鲭鲨擦着她小腿掠过，鳞片刮过绷带残留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麻。
这不是梦。是龙卷风。一条绞着海水、汽车残骸和鲨鱼的活绞肉机。
风柱在她脚下撕开城市街道，柏油路面像劣质墙纸般卷曲剥离。洪水已经没到三楼窗台，浑浊的水面上漂着“灵境互动”的亚克力招牌，一只空咖啡杯卡在断裂的消防梯里打转。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水面一闪——还是那身该死的白西装，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嗡——！”
空气被撕裂。一条至少三米长的公牛鲨，像柄被风抡圆的黑色巨斧，横着拍过来。肋骨断裂的脆响被风声吞没，她整个人被撞飞出去，砸进一栋写字楼破碎的落地窗。玻璃渣混着腥咸的海水灌进口鼻，洪水瞬间淹到胸口。冰凉刺骨。
那条鲨鱼在浑浊的洪水里调头，浑浊的黄眼睛锁定了她。不是海洋馆隔着玻璃的观赏，是真正的掠食者的凝视。粘稠的涎液混着血丝从它咧开的嘴角溢出。它没冲刺，只是慢悠悠地摆尾，庞大的阴影完全覆盖了她。洪水托着它，像托着一艘静默的死亡潜艇。
卜杏嵂想尖叫，喉咙里只有血沫翻涌的咕噜声。她徒劳地蹬着水，西装裤腿缠上了断裂的数据线。鲨鱼的头颅近在咫尺，皮肤粗糙得像砂纸，带着深海淤泥的腐臭。它张开了嘴。
不是电影里慢镜头般的血盆大口。是快如闪电的吞噬。一排排倒钩般的三角利齿，像生锈的闸刀，猛地合拢。
冰冷的异物感首先刺穿了腹部。不是锐痛，是巨大的、钝重的碾压感，仿佛整个下半身被塞进了万吨水压机。她能清晰地“听”到腰椎碎裂的闷响，像潮湿的朽木被硬生生折断。然后是灼烧——神经被粗暴扯断的、沿着脊髓一路烧上脑髓的剧痛。洪水瞬间变成了滚烫的岩浆，灌满她的腹腔。
视野骤然血红。她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连着半截被撕扯得稀烂的西装下摆，像两截被丢弃的破拖把，在浑浊的水里打着旋下沉。鲨鱼巨大的上颚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最后的光线。粘稠滑腻的口腔内壁猛地裹住了她的上半身。滑腻的触感令人作呕，带着浓烈的鱼腥和血腥。无数细密尖锐的砂纸般的舌齿（*注：鲨鱼舌皮上覆盖着细小的倒刺状鳞片，称为皮齿*）刮擦着她裸露的皮肤和残存的西装布料，火辣辣地疼。断裂的腰部创口被粗暴地挤压、摩擦，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她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拖拽着，滑过狭窄的食道。食道壁强韧而湿滑，带着体温的热度，像一条活着的、搏动着的粘液管道。每一次吞咽般的蠕动，都狠狠碾过她破碎的腹腔内脏。断裂的肠子被挤压，胃酸倒流灼烧着食道和喉咙，腥甜的血块堵住了气管。她像一坨被硬塞进下水道的垃圾，在令人窒息的挤压和滑腻中飞速下坠。
“噗通！”
一种粘稠、温热的包裹感瞬间淹没了她。不是水。是浓得化不开的、半流质的黑暗。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像被埋进了滚烫的沥青池。空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酸腐恶臭，混杂着未完全消化的鱼肉腥气和胃液特有的刺鼻酸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吸入的都是滚烫的、带着腐蚀性的粘液，灼烧着鼻腔和肺部。她徒劳地呛咳，粘液却灌得更深。
这就是鲨鱼的胃。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活体焚化炉。
胃壁是暗红色的肉毯，带着粗大的、蚯蚓般蠕动的血管。粘稠的胃液像沸腾的油锅，灼烧着她裸露的皮肤。残破的西装布料迅速被腐蚀出破洞。她漂浮（或者说沉溺）在这片温热的地狱里，唯一的光源是胃壁上偶尔闪现的、微弱的生物荧光——那是某些深海鱼类的残骸发出的最后磷光，映照出周围漂浮的、半消化的恐怖：一只海豹残缺的头颅，眼珠已经浑浊；断裂的鱼骨；一团缠绕的海草；甚至还有半只皮鞋，金属扣闪着微弱的光。
绝望像冰冷的铁钳攫住了心脏。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混入粘稠的胃液。腹部巨大的创口暴露在强酸中，每一次胃壁的蠕动都带来新的、撕裂般的剧痛。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断裂的脊椎骨在粘液里漂浮、摩擦。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开始飘散。救护车的警笛声……冰冷的手铐……“腿…鲨鱼…三亚…”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像被胃酸腐蚀的胶片，在粘稠的黑暗中闪现、扭曲。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从胃壁外传来，带着水的波动感。是那条鲨鱼在捕食？在挣扎？还是……有人在敲打？卜杏嵂混沌的意识捕捉到一丝异响。不是胃壁的蠕动。是更清晰、更规律的敲击。像……像指关节叩击厚玻璃。
“咚、咚、咚。”
声音固执地穿透粘稠的黑暗和胃壁的阻隔，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节奏。这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刺破了她濒临崩溃的迷障。不是梦里的声音。这声音她听过，在灵境互动主程办公室的磨砂玻璃门外，在救护车摇晃的车厢里，在她无数次社死现场的背景音里……
江临。
胃壁的粘液忽然剧烈翻涌起来。胃袋深处，一个巨大的、未完全消化的东西正被胃酸和蠕动的肌肉推向她。那东西在昏暗的荧光下显露出轮廓——一个扭曲变形的、被胃液腐蚀得斑驳的银色金属外壳，上面残留着半个被咬瘪的、熟悉的Logo。
是她的土豆泥空盒。那个象征“无效存在”、在车祸中被货车碾碎的空盒。此刻它像一件来自地狱的圣物，裹着粘液和半消化的秽物，沉沉地向她漂来。盒盖在胃酸的腐蚀下已经变形开裂，露出里面一团深褐色的、泥浆般的东西。
不是残留的土豆泥。是凝固的、半融化的焦糖。来自那杯打翻在江临天价键盘上、最终堵塞了茶水间咖啡机的焦糖玛奇朵。
盒盖在粘液的侵蚀下彻底崩开。那团粘稠的、散发着诡异甜腻焦糊味的焦糖泥浆，猛地涌出，糊了她满脸。甜腻的焦糊味混合着胃酸的腐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地狱糖果般的气味，强行灌入她的口鼻。
“呃——！”
生理性的剧烈呛咳撕扯着她残破的胸腔，浓稠的胃液和焦糖混合物倒灌进气管。窒息感瞬间达到顶点。眼前不再是血红或黑暗，而是炸开一片片扭曲的金星和光斑。在濒死的白光里，她似乎看到磨砂玻璃门滑开，一只沾着咖啡渍的手伸进来……
“卜杏嵂。”
一个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直接切开了粘稠的黑暗和胃壁的阻隔，狠狠钉进她的意识深处。
她猛地从工位椅上弹起来，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额头的青印狠狠磕在显示器边缘，剧痛让她瞬间清醒。办公室里空调嗡嗡作响，窗外台风过境后的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龙卷风，没有洪水，没有鲨鱼。
只有左手腕空荡荡的，残留着绷带缠绕的幻痛。
工位对面，林默然惨白着脸，手指着她的手肘，声音抖得像风里的落叶：“咖…咖啡…键盘…”
卜杏嵂低头。那杯冷掉的咖啡不知何时被打翻，褐色的液体正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落在键盘的F键上。玩家频道在屏幕角落疯狂闪烁：
>【前线猹】圣女卜在台风天海洋馆夜巡鲨鱼池前睡着了！口水浸湿无效存在战袍前襟！（陈瞳高清抓拍）
>【技术宅】分析口水痕迹…疑似梦见被鲨鱼消化？
粘稠的咖啡正往键盘缝隙里渗，F键上的褐色水膜映出卜杏嵂惨白的脸。玩家频道还在跳：
>【口水分析师】圣女卜梦中表情扭曲度MAX！结合圣水事件，合理怀疑梦见被消化！（附睡眠扭曲脸九宫格）
>【真相帝】更正：是被无效存在核心反噬！
赵姐的邮件像颗炸弹直接轰在屏幕中央：【夜巡取消！台风二次登陆路径突变！全员——现在！立刻！转移去港口“深海之眼”团建！当！慰！问！演！出！】 邮件末尾血红大字标注：【大数据海归被困餐厅，情绪濒临崩溃，急需人文关怀——策划部顶上！】
卜杏嵂胃里的糯香柠檬茶混着梦里的焦糖胃液一起翻涌。“深海之眼”？鲨鱼池？台风二次登陆？她左手腕空荡荡的皮肤下，韧带又开始突突地跳，比真正挨咬还疼。
“卜！” 林默然的声音带着死线催命的颤音，“赵姐说…慰问演出主题…围绕‘无效存在’…和…和风险提示…”他惨白的脸转向她桌上那本被咖啡泡开的七夕土话弹药库，又瞄了眼玩家频道里她口水浸湿前襟的抓拍，“还…还要体现…员工…呃…坚韧…”
大巴在狂风中像片叶子颠簸。港口方向的天是墨汁搅着铁锈的污浊颜色，巨浪拍打防波堤的闷响隔着车窗都震得人头皮发麻。陈瞳把手机屏怼到卜杏嵂眼前：“喏，你‘人文关怀’对象最新动态。”
“深海之眼”直播画面卡顿严重：白西装海归紧贴餐厅中央立柱，脚下玻璃地板蛛网状裂纹蔓延，七条虎鲨的背鳍在浑浊翻腾的水体下划出暴躁的银光。弹幕糊满屏幕：
>【弹幕】大数据算不出台风路径？废物！
>【弹幕】鲨鱼：大数据海归风味薯条？
车猛地一甩头，卜杏嵂整个人砸进旁边座位。一股冷冽的咖啡苦味混着消毒酒精味罩下来。江临不知何时站在过道，单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拎着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袋口露出半截眼熟的粉紫色应援棒——林默然那堆“爱的魔力转圈圈”废案道具。
“坚韧？”江临垂眼，目光扫过她湿了一小块的西装前襟（口水混咖啡），又落到她空荡荡的左腕，“是指绷带缠裤链，还是口水抗鲨鱼？”他脚尖踢了踢垃圾袋，粉紫色应援棒滚出来，棒身还粘着海洋馆垃圾桶里扯下来的、她那条脏绷带的一角。“慰问道具。”他声音没什么起伏，“风险提示——玻璃碎了，人掉下去，概率比抽中SSR高。”
“深海之眼”的穹顶在狂风中呻吟。旋转餐厅早就停转，满地狼藉的碎玻璃和翻倒的桌椅。海归博士的白西装蹭满了酱汁，缩在远离玻璃地板的吧台后，眼镜片后的眼神涣散。赵姐一把将卜杏嵂推到餐厅中央仅存的“安全岛”——一块铺着防滑垫的小舞台。
“开始！”赵姐的吼声被又一阵风浪嘶吼吞掉半截。
聚光灯“啪”地打在卜杏嵂身上。台下是同事们麻木的脸，吧台后是海归惊恐的注视，脚下玻璃地板深处是疯狂撞击的鲨鱼阴影。玩家直播镜头正对着她湿掉的前襟和空手腕。林默然哆哆嗦嗦抱着笔记本蹲在舞台边，屏幕上是放大加粗的血红色风险提示文案：“投资有风险，抽卡需谨慎！”——赵姐临时改的“慰问”背景板。
卜杏嵂喉咙发干。台风卷起的咸腥海风灌进来，吹得她后颈汗毛倒竖。她右手下意识摸向口袋，指尖只触到那本被咖啡泡软的土味情话弹药库。她抽出来，湿漉漉的纸页粘在一起。台下，江临靠在一根承重柱上，手里转着那根粘了脏绷带的粉紫色应援棒，像个等着收尸的殡仪馆老板。
“你…你的眼睛…”卜杏嵂对着海归的方向挤出声音，脑子里全是脚下鲨鱼张开的巨口和胃里粘稠的黑暗，“…是…是SSR…” 她卡住了。胃里翻腾。聚光灯烤着她额头的青印。
“嗡——！”
脚下猛地一震！一条虎鲨发狂般撞上她正下方的玻璃！“咔啦！”清晰的裂帛声！蛛网纹瞬间蔓延开！海归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连滚带爬往后缩。林默然笔记本上的风险提示红字疯狂闪烁。
卜杏嵂腿一软，那句烂熟于心的土味情话被恐惧和胃酸顶了出来，变成嘶哑的嚎叫：
“——抽空了我医保卡里的余额！！！”
死寂。
只有风声、浪声、鲨鱼撞玻璃的闷响。赵姐张着嘴。海归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陈瞳的手机镜头抖了一下。
江临手里的应援棒停了。他低头，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像咽下了一声短促的气音。再抬头时，他嘴角绷得死紧，只有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冰碴子似的、近乎扭曲的亮光。他忽然扬起手，那根粘着脏绷带的粉紫色应援棒划了道弧线，“哐当”一声，精准砸在卜杏嵂脚下那圈疯狂蔓延的玻璃裂纹中央。
棒身弹了一下，滚到一边。聚光灯下，棒体上粘着的那截属于她的、脏兮兮的绷带，在狂乱的气流中微微飘动，像个绝望投降的小白旗。
玩家频道炸了：
>【灵魂诗人】圣女卜！用医保卡余额谱写末世情歌！
>【真相】江大佬的应援棒是封印法器！鲨鱼停了！
>【预言家】下一章：无效存在圣女与大数据海归的医保卡联名SS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