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杏嵂盯着脚下应援棒上那截飘动的脏绷带，胃里还残留着鲨鱼胃袋的幻痛。玩家频道新消息像蛆虫在屏幕边缘蠕动：
>【医嘱】建议圣女卜永久佩戴绷带，防鲨鱼消化液特攻！
>【玄学】把无效存在空盒挂脖子上，反向吞噬噩梦！
“卜！”赵姐的吼声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去给海归博士压压惊！”她指指吧台——白西装男人正用叉子狂戳一份融化的提拉米苏，奶油溅到眼镜片上。卜杏嵂挪过去，右手刚碰到冰凉的台面，海归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你的‘医保卡情话’…很有创意。”他叉尖戳进蛋糕底层浸透咖啡液的手指饼干，“就像台风路径预测模型…充满…意外变量。”
窗外巨浪“轰”地撞上防波堤，整栋建筑簌簌发抖。海归叉子一抖，半块沾着咖啡渣的饼干甩到卜杏嵂空荡荡的左腕上。冰凉粘腻的触感让她触电般缩手——像鲨鱼胃里未消化的腐肉。
“抱歉！”海归手忙脚乱抽纸巾，指关节“叩叩”敲在吧台大理石面。卜杏嵂后颈一麻。不是救护车的幻听，是真实的、带着神经质节奏的敲击声。他沾着咖啡渍和奶油的指尖伸向她手腕：“我帮你擦——”
“她过敏。”江临的声音横插进来。他不知何时靠在吧台另一端，手里拎着个密封袋，袋子里赫然是那团从海洋馆垃圾桶捡回来的、沾满咖啡奶渍和灰的脏绷带。“咖啡因，”他晃了晃袋子，里面干涸的褐色污渍像陈年血痂，“接触性皮疹。”他眼皮都没抬，把袋子“啪”地拍在海归面前，“你的数据模型，算得出她挠破皮的面积么？”
海归伸到半空的手僵住。卜杏嵂左腕皮肤上那块沾着咖啡渣的污渍，开始火烧火燎地痒。她指甲狠狠抠上去，抓出三道红痕。不是幻觉，真的起了细小的红疹。
>【弹幕】圣女触发咖啡因DEBUFF！
>【弹幕】江大佬携病原体绷带救场！
江临抽了张酒精棉片，没递给卜杏嵂，反而慢条斯理擦自己手指。“噩梦是冗余数据。”他擦得很仔细，指缝都不放过，“鲨鱼胃酸pH值1.5到3.5——”他抬眼，目光刀锋似的刮过她抓红的手腕，“不如咖啡渍顽固。”
回程大巴像个闷罐，弥漫着“深海之眼”的鱼腥味和劫后余生的汗酸。卜杏嵂缩在最后一排，左腕的红疹在黑暗里一跳一跳地痒。她闭上眼，立刻被粘稠的黑暗裹住。没有鲨鱼，没有利齿，只有无边无际的、漂浮着咖啡渣的胃液海。海面上漂着那个银色的土豆泥空盒，盒盖敞开，露出里面凝固的焦糖。焦糖表面映出一张脸——不是她自己，是江临。他沾着咖啡渍的指尖伸进盒子，挖出一坨焦糖，抹在漂浮的、属于她的那条脏绷带上……
“拿着。”真实的、冷硬的声音砸碎梦境。
卜杏嵂猛地睁眼。江临站在过道，阴影完全笼罩她。他手里拎着那个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袋口露出半截脏绷带和粉紫色应援棒。“噩梦清除工具。”他把袋子塞进她怀里。袋底沉甸甸的，有什么硬物硌着她大腿。她下意识摸进去——指尖触到冰冷光滑的曲面，还有半个被压瘪的银色Logo。
她的土豆泥空盒。那个本该被碾碎在车祸现场、沉没在鲨鱼胃袋的空盒。
袋子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垃圾桶的陈腐气、海洋馆消毒水味、干涸的咖啡奶渍，还有一丝…崭新的、廉价的塑料味。她借着窗外掠过的路灯瞥见盒身——银色外壳布满划痕和压痕，但明显是新的，边角还带着注塑口没打磨干净的毛刺。一个粗劣的复制品。
“无效存在，”江临的声音擦着她头顶，“需要实体锚点。”他转身回自己座位，后颈衣领上那道干涸的咖啡渍在昏暗光线下像条僵死的蜈蚣。
卜杏嵂抱着垃圾袋。左腕的红疹还在痒。她摸出那个假空盒，指腹蹭过毛糙的注塑口。盒子里没有焦糖，只有一团塞得鼓鼓囊囊的、粉紫色的废案打印纸——林默然那堆“爱的魔力转圈圈”风险提示。纸团最外面一页，被人用红色马克笔涂改过。原先粉紫色的艺术字被粗暴打叉，旁边是几个锋利如代码注释的宋体字：
“成为鲨鱼饲料——概率0.000047%”
她攥紧假盒子，粗糙边缘硌着掌心。玩家频道在她口袋里无声震动：
>【夜话】圣女卜怀抱江大佬特供“噩梦清除袋”！（陈瞳偷拍：卜抱垃圾袋如抱圣物）
>【真相】袋中圣物：绷带圣骸+无效存在仿盒+爱的魔力转圈圈咒纸！
>【祈福】信女愿荤素搭配，换圣女夜无梦魇。
卜杏嵂把那个硌手的假空盒塞进西装内袋，粗糙的注塑口毛边蹭着衬衫布料。玩家频道在手机屏上幽幽亮着：
>【圣物追踪】无效存在仿盒已装备至圣女卜内衣格！（装备效果：噩梦抗性+0.000047%）
赵姐的邮件追魂索命：【新需求！七夕大数据相亲失败总结报告！明早十点！】附件是“深海之眼”虎鲨池监控截图——她对着海归嚎出“医保卡余额”的瞬间，对方眼镜滑落半挂鼻尖，表情像生吞了带鱼刺。邮件末尾血红标注：【结合玩家反馈“医保卡情话”热度，报告需体现“创新性失误转化为用户情感共鸣”的深度分析！】
卜杏嵂右手捏着鼠标，光标在空白文档上鬼打墙似的转圈。左手腕的红疹被冷汗一浸，痒里夹着针扎似的疼。内袋里那个假盒子硬邦邦地抵着肋骨，像块劣质护心镜。她点开玩家频道搜索框，手指悬在“鲨鱼 噩梦”关键词上。
“啪嗒。”
一小团湿漉漉的废纸砸在她键盘空格键上。粉紫色，浸透了咖啡渍——是从假空盒里漏出来的“爱的魔力转圈圈”风险提示废纸。她抬头，江临正经过她工位去茶水间，手里捏瘪了一只空咖啡纸杯，杯壁上还残留着焦糖挂壁的深褐色痕迹。他没看她，只有杯底几滴没沥干的褐色液体，“嗒”一声，精准落在她文档标题栏刚敲下的“七夕”两个字上。
“深度分析，”他声音混着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噪音飘过来，“不如鲨鱼胃酸有腐蚀性。”磨豆声停了，他倚着茶水间门框，指尖捻着那团废纸，“粉紫色艺术字，pH值中性。无效。”
卜杏嵂抓起那团湿纸想扔，纸浆却黏在指缝。红疹被摩擦得火烧火燎。她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猛冲手腕。冷水激得疹子更痒，镜子里自己额头青印未消，眼下两团乌青，西装领口还沾着昨天“深海之眼”的鱼腥味。像个刚从酸液池捞出来的残次品。
“噗通！”
隔间里传来东西落水声。陈瞳的蓝脑袋从门缝探出来，手机镜头对准她湿漉漉的手腕：“圣女卜！你的‘咖啡因圣痕’被玩家评为本周最佳社死周边！”屏幕上是新鲜出炉的帖子：
>【圣痕开发】咖啡疹贴纸预售！贴手腕防江大佬毒舌！（设计稿：卜杏嵂手腕红疹Q版+江临冷冻脸）
卜杏嵂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工位，那团粉紫废纸还粘在指尖。文档里“七夕”两字被咖啡滴晕开，像团干涸的血渍。她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内袋里的假盒子棱角硌着肋骨。玩家频道突然跳出新推送：
>【噩耗】台风残留云团在近海重组！新风暴“乌贼”生成！路径直指——三！亚！
她后颈的汗毛“唰”地立起，梦里鲨鱼粘腻的胃壁触感裹上来。文档里晕开的“七夕”血渍仿佛在蠕动、扩散。
“嗡——”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一串长达60秒的语音方阵，第一条点开就是尖利哭腔：“嵂嵂！三亚团建不能去呀！新闻说新台风有鲨鱼风！专门吃相亲失败的姑娘！”
洗手间的方向传来陈瞳憋不住的大笑。卜杏嵂猛地抓起桌上那团湿透的粉紫废纸，狠狠砸向垃圾桶。纸团撞上桶壁，弹开，滚到一双沾着灰的黑色皮鞋边。
江临弯腰捡起纸团。他没看卜杏嵂，指尖捻开湿漉漉的纸浆，露出里面被马克笔涂改过的猩红概率：
“成为鲨鱼饲料——0.000047%”
“台风‘乌贼’。”他慢条斯理把纸团重新捏紧，像捏着一枚失效的骰子，“中心最大风力17级。”纸团被丢回她键盘上，带着他指腹的温热和垃圾桶的灰尘，“比鲨鱼胃酸，pH值高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