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扶涯洞的刹那,天光骤然沉暗。暗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向连绵的暗林古木,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与朽叶的气息扑面而来
路清立于洞口,并未回首,回忆掌心紧握之物沉甸甸的冰凉,是那场虚实交织的唯一凭证。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递来油纸伞
“嗒”
第一滴雨珠砸落在他脚边的岩石上,碎裂成更细小的水花。紧接着,雨声由疏转密,浙淅沥沥,很快便连成一片,敲打着密林厚重的树叶,隆隆的声响,被雨幕坠下的声音包围,仿佛整个森林都在低语
油纸伞在头顶撑开一方小小的天地,雨帘如幕,将身后幽邃的洞口、洞内悲悯的神像,连同那场光怪陆离,都模糊成一片氤氲的水墨,林间的光线更加晦暗,远处虬曲的枝干在雨雾中化作深浅不一的、流动的墨痕
他最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雨幕,落回那洞穴深处。并非看向取物之处,而是落在那尊低眉垂目的神像之上,石质的眼眸依旧盛满亘古的悲悯,无声地注视着凡尘的离合与迷茫。仿佛洞中经历的一切,都只是祂漫长注视下,投予尘世过客的一场启示,或是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风,毫无征兆地自洞内拂出。它轻柔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与空灵,穿过了滂沱的雨幕,拂过路清执伞的手腕,缠绕一瞬,又悄然消散在湿冷的林风之中
这缕风,熟悉得令人心悸——正是洞中深处,那曾环绕他周身,似告别又似指引的清风,又带着难以言喻的相识,穿越千年,此刻,它竟仿佛自神像的悲悯中流淌而出,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再次降临
雨声依旧浩大,林间一片混沌的苍茫。路清执伞的手微微一顿,并未回头,他望着前方被雨水浸透、前路难辨的深林,目光如水
那缕来自神像的清风,已然消散无形,唯有掌心冰冷的触感,与那穿越雨幕、仿佛仍停留在腕间的、一丝悲悯的余温,无声地提醒着他,那并非幻觉
神像依旧在洞中低眉,悲悯如初,无声地凝望着伞下远去的身影,以及这方被雨水洗刷的、亘古苍茫的天地。雨,下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