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站是……这站是……

伴随着熟悉的轰鸣声，广播声灌入他的耳中。他正在去上班的路上，身处地铁之中。

“……”

他眯起眼睛，望向自动门旁车窗外呼啸而过的黑暗。他的手微微出汗，紧紧抓着门旁的把手。
——列车右侧车门即将开启。

他松开把手，转过身去。尽管人很多，但并不像往常那样拥挤。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比平时早了大约十分钟。

是啊，哪怕只早这么一点点，通勤体验也会好很多。

他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肩上背包的重量、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的感觉，都是那么熟悉。

列车缓缓减速，乘客们一脸疲惫地聚在车门旁。他听到了人们的叹息声和咳嗽声。

很快，车门开了，乘客们迅速下车。他跟着他们走上站台，跟在涌向楼梯的人群后面，用目光扫视着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清晨场景——毫无惬意可言。

哔——

过了检票口，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一直萦绕在他鼻尖的那股香甜气味，就来自前方不远处。

“啊……”

他轻声笑了笑，走了过去。是豆沙包和核桃饼干。摊主正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糕点，抬头看了他一眼。

“要来点吗？”

“……嗯，两种都要。”

他轻声回答，同时掏出钱包。摊主迅速刷了他的卡，递给他一个装满香甜糕点的纸袋。

“……”

他立刻把一个豆沙包塞进嘴里。豆沙包软软的、暖暖的、甜甜的。

他嚼着豆沙包，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路过旁边一家展示着各种面包的面包店。

也许我该选个可乐饼或者三明治。

尽管有点小遗憾，但他没有停下脚步。路人好奇地打量着他，猜测着那股香味的来源。

就在他准备走出地铁站时，感到喉咙发干。前面可以看到几家咖啡馆。他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转向了那里。

在咖啡馆停留就违背了早出门的初衷，但他此刻并不在意。

他走进了一家知名连锁咖啡馆，平时他都会避开这里，因为离这里一个街区外有家小咖啡馆，价格要便宜一千多韩元。

“您要点什么？”

“一杯大杯冰美式咖啡，还有……一杯大杯草莓奶昔。”

他点了最大杯的，并说要在店里喝，然后坐在了靠窗的桌子旁——这可是他早上绝不会奢侈享受的待遇。街上熙熙攘攘，咖啡馆里也热闹非凡，他把折好的纸袋放在桌上。

咣当——

直到铃声响起，他才细细品味起这一刻。他心想，说真的，我真正想喝的是可乐或啤酒……

尽管这么想着，他还是抿了一口咖啡。就连咖啡那微微烧焦的苦味，也让他觉得不错。草莓奶昔又甜又酸。

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纸袋。

豆沙包已经稍微凉了一些，但依旧香甜浓郁，与苦涩的咖啡相得益彰。他默默地享受着这美味。

“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吗？”一个男人在他对面大声说道。那是个面容普通的陌生人。

他保持冷静；男人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身去。

“真是个有趣的世界，不是吗？我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场景。真是让人羡慕。”

“……”他僵住了，只有眼睛看向了男人的目光。从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伊恩就感觉到这家伙不是人类。

男人的笑容更灿烂了，从那一刻起，男人的面部特征似乎开始模糊、融化。

就这样，世界颠倒了。

一条沐浴在深火系光芒中的街道突然变成了废墟。

长长的黑色影子在街上蜿蜒摇曳。

纸袋沙沙作响。

他手中的不再是豆沙包，而是一只半截被吃掉、还在扭动腿的大虫子。

杯子里装着一种粘稠的未知液体。

他把虫子扔到地上，说道：“这么说，我死了，是吗？”

笑声在他周围响起。

男人的头奇怪地向上伸长。

声音听起来变了，像是被改了音。

“这只是你的梦。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更遗憾。”

男人的头看起来不再像头了。它更像一条爬行动物的尾巴，或者一条触手。恐惧笼罩了他，但还不至于让他精神崩溃。

就在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只是这个男人的冰山一角。

咔嚓，咔嚓——

紫色的裂缝在他周围蔓延。裂缝迅速吞噬了整个世界，很快，它们就融合在了一起。

男人也融入了交织的混乱之中，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次……”

声音在嘈杂声中消散。

虚无缥缈的残影闪烁着。

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他的意识像颜料在画布上蔓延一样回来了。

噩梦的残影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

他真的不想知道那个实体是什么。

我本该吃可乐饼配可乐的……

伊恩带着这短暂的反思，终于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风系天花板清晰地映入眼帘。

他终于感觉到了全身的压力。

他的四肢被夹板固定着，全身缠满了绷带。

仅仅能感觉到身体的存在，就让他莫名地感到安心。

这意味着，至少他没有瘫痪。

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没缺胳膊少腿已经很幸运了。

伊恩没有放松警惕，他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手指和脚趾。

尽管不舒服，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各种触觉。

米格尔说过，他的手腕没了的时候，还是感觉手还在。

但现在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能感觉到手指在动。

“啊……”

最后，伊恩松了一口气，本能地打开了状态窗口。

他所有的能力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生命值大幅增加。

……不过我的力量值还是更高。

伊恩努力保持冷静。

后悔是没用的。毕竟，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死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的经验值几乎达到了下一级。

任务奖励和屠龙获得的经验值大概都算在里面了。

以他的等级来看，这经验值可是天文数字。

他接到的所有任务都完成了。

奖励总共是两个技能点和几个问号。

根据以往的经验，问号奖励往往是现实中获得的战利品。

伊恩的意识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技能窗口。

很明显，他已经获得了奖励，但剩余的点数却减少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因为他已经把通用技能“原始生命力”升到了最高级，这个技能可以增强自然健康恢复能力。

我可能没必要把它升到满级，伊恩苦笑着想到。

人真是善变。

现在应该是庆幸自己活了下来的时候。

但他无法完全抛开遗憾。

从本质上讲，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更加残缺不全的角色。

……好吧，看看我的属性，我几乎不能称自己为法师了。

也许从他完全按错几个按钮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一个可预见的结局。

而且无论他怎么努力，这都是无法避免的。

嘎吱——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位女祭司提着篮子走进了房间。

直到那时，他才注意到房间的景色。

他躺的床朴实无华，同样朴素的桌子和椅子，还有一扇圆形的窗户。

我在想我在哪里。原来是在教堂里。

想到这里，他终于坐了起来。

他的身体很僵硬，所以不得不猛地坐直。

“嗨，嗨咿……？！”

正在整理房间的女祭司惊呼一声，瘫倒在地。

伊恩无视她瞪大的眼睛，弯曲手臂。

咔嚓——固定他手臂的夹板断了。

现在我能更自由地活动了。

“以卢索拉之光为证……你真的醒了……看你恢复得这么快，我还以为是光辉女神的恩赐呢……但这真的……”

当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时，女祭司结结巴巴地祈祷着。

伊恩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稍微松开了压在嘴上的绷带，问道：“能帮我叫一下费尔马祭司吗？”

……

伊恩醒来的消息让祭司们纷纷赶来。

当他们看到伊恩坐在床上时，立刻跪了下来，开始向卢索拉祈祷。

被当作奇迹对待……

伊恩看着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出汗并专注于祈祷的费尔马，讽刺地笑了笑。

祭司们祈祷完毕后，伊恩终于开口了。

“就我们两个人留下。你们其他人可以走了。如果有人再来祈祷，我会让他们后半辈子都没了门牙，所以把这话传出去。”

“是！”

前面的两位祭司冲了进来。当伊恩张开双臂时，他们默默地解开了绷带。

伊恩的目光回到站在退去的祭司们中间的费尔马，他低着头。

“费尔马祭司。”

“在，伊恩先生……”

费尔马笨拙地弯下腰。他的眼睛很疲惫，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他不是个容易交谈的人。

伊恩内心暗笑，开口说道：“卢卡斯先生在特拉维加吗？”

费尔马迅速低下头。

“是的，他在。”

“那就去叫他来。和他谈话会更容易些。”

“但是……伊恩先生。”

“……？”

“有人……在等您康复。”

“谁？”

费尔马尴尬地低下头，说道：“一位是奥拉夫大公爵，还有一位是来自骑士团的——”

“我没打算见他们。”伊恩打断了他的话。

从气氛来看，和他们见面只会带来无聊的废话。

“不要通知他们我醒了。如果消息传出去了，也告诉他们访问被拒绝了。”

伊恩坚定地补充道，然后用下巴示意。

“去叫卢卡斯先生来，费尔马祭司。”

“……是。”费尔马咽了口唾沫，闭上眼睛，转身离去。

伊恩笑了笑。

很明显，有传言说他杀了塔胡姆里特。

光是看祭司们解开每一条绷带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们对待他，不仅把他当作神的使徒，还仿佛是神降临到了他们中间。

……如果这样下去，我会整夜睡不着觉的。

“我睡了多久？”

伊恩突然开口，祭司们迅速伸出手指。

“您在教堂里已经躺了大约一个星期了。”

“难怪我饿了。给我准备些衣服和吃的。我会处理这些的。”

“是，我们会照办的……伊恩先生。”

祭司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冷冷地出着汗，然后退下了。看着这些傲慢的家伙手忙脚乱的样子，确实挺有趣的。

嘎吱——

当伊恩穿着长袍，几乎吃完桌上的面包和汤时，门又开了。

“……？”

他原本以为是卢卡斯，但又是费尔马。

在他身后，一个身披白纱的人吸引了伊恩的注意，他冷漠地眯起了眼睛。

“我想我让叫的是卢卡斯先生。”

“我……我已经联系了卢卡斯先生。”

“我也说过要拒绝访客。”

“嗯，我不是……我不是带……这位……这位是……”费尔马结结巴巴地说着，冷汗直冒，原本就疲惫的脸变得苍白。

然后，他身后的人稍微掀起了面纱，露出了眼睛。

伊恩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原来如此……进来吧。”

听到这话，几乎要崩溃的费尔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退后一步，伊恩又说道：“费尔马祭司？”

“是，是……？”

“在走廊尽头等着。确保没人进来，如果卢卡斯先生来了，就让他等着。”

“是……”

“如果你再办不好这件事，你的未来会更麻烦。”

“……”

费尔马低下头，退下了。

身披白纱的人走进了房间。

门关上后，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面纱下传来。

“我本来打算劝说你的。谢谢你这么快就答应了。”

声音很奇怪，几乎像是女人或柔弱男人的声音。

“我觉得拒绝也没用。”

伊恩轻轻笑了笑，看着那个人走近。

“伟大的白金龙可不会轻易退缩，如果被拒绝了的话。”

“你这么快就认出来了，我很高兴，但是……”

那个人停了下来，掀起了面纱，低头看着伊恩。

面纱下，金色的眼睛微微弯起。

“这让我有点难过。我们不是战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