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荒地斩魔
黑曜石法杖的底端磕在血荒地的黑石上,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敲击在巨兽的肋骨上。艾德里安停住脚步,靴底碾过一块嵌着绿色血渍的碎石——那是沉沦魔的体液,在血月的冷光下凝结成半透明的结晶,散发着淡淡的杏仁苦味,混在硫磺与腐肉的气息里,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味道。他抬头望去,前方的荒原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黑褐色的土地上布满深绿色的黏液痕迹,蜿蜒如蛇,在龟裂的地表上划出狰狞的纹路,最终汇入洼地中央那片蠕动的阴影。远处的风卷着沙砾掠过耳畔,带来细碎的呜咽声,像是无数亡灵在诉说着被吞噬的痛苦。
至少三十只沉沦魔聚集在前方的洼地,它们的畸形躯体在血月的微光下泛着湿滑的光泽,像是刚从泥潭里爬出来。最显眼的是那只体型格外庞大的沉沦魔头目,它的左臂肿胀如桶,皮肤开裂处露出蠕动的暗红色肌肉,如同被剥开的内脏;右手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斧,斧刃上还挂着半块腐烂的布料——那是维洛尼卡教堂的修士袍,边角处绣着的十字架已被绿血浸透成黑色。这些生物曾经是泣灵荒原边缘的牧民,如今却被迪亚波罗的邪力扭曲成怪物:眼球突出眼眶,像两颗腐烂的葡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背部拱起诡异的弧度,脊椎骨刺破皮肤,形成一排尖锐的骨刺。它们发出的嘶吼里混着模糊的人类语言碎片:“肉……新鲜的肉……”其中还夹杂着“玛利亚”“我的羊”等破碎的词语,那是它们未被完全吞噬的记忆残片。有只矮小的沉沦魔正用爪子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圆圈,那是牧民圈羊时的动作,看得艾德里安心头一紧。
托姆的影子从艾德里安靴筒里钻出来,怯生生地缩在他脚边,影子的边缘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像被风吹动的烛火。“它们身上有牧师的味道,是上个月失踪的老威尔神父……”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幻的小手紧紧抓着艾德里安的裤脚,“他的十字架还挂在脖子上,被绿血泡成黑色了。神父以前总给我糖吃,说我是上帝派来的小天使……”影子突然指向头目腰间,“你看,他还系着神父的皮带,上面挂着那串铜钥匙,是教堂储藏室的钥匙!”
艾德里安顺着托姆的指引望去,果然在那头目脖颈处看到个黑色的十字架轮廓,银链深深嵌进肿胀的皮肉里,与周围的绿色血管缠绕在一起。腰间的牛皮皮带早已被腐蚀得破烂不堪,上面挂着的铜钥匙还在微微晃动,其中一把的形状他很熟悉——是通往教堂孤儿院储藏室的钥匙,老威尔神父总用它给孩子们取烤好的面包。他握紧法杖,杖身的符文开始发烫,那些沉睡在血荒地浅层的骸骨正在苏醒——三百年前银月骑士团的残兵,他们的铠甲还嵌在岩层里,胸甲上的银月徽记在蓝光下若隐若现;去年冬天被恶魔吞噬的商队护卫,尸骨散落在被焚毁的马车旁,旁边还扔着半截货单,上面能辨认出“丝绸”“茶叶”的字样;还有那些没能逃出维洛尼卡的守夜人,他们的长矛至今仍插在断裂的城墙砖缝中,矛尖缠着风干的布条。
“以艾德里安之名,起。”他低声念诵,古老的咒文从舌尖滚出,带着黑曜石法杖特有的冰凉质感。法杖顶端的水晶爆发出幽蓝的光芒,如同一道闪电劈入地下,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状的光纹,那些光纹所过之处,碎石都在轻轻颤动。
地面突然迸裂,碎石飞溅中,十二具骷髅破土而出,骨节摩擦发出“咔哒”的脆响。最前面的是个身披链甲的骑士骷髅,胸甲上印着银月徽记的残痕,左胸处有个碗口大的破洞——那是被恶魔利爪撕开的致命伤;右手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剑,剑刃上还留着砍击恶魔骨骼的缺口;左手骨指死死攥着半块盾牌,盾牌上的浮雕依稀能辨认出“忠诚”二字。紧随其后的是四个手持长矛的守夜人骷髅,他们的头盔歪在一边,露出空洞的眼窝,矛尖虽已锈蚀,却依旧锋利,其中一根矛杆上还刻着“伊凡”的名字,那是维洛尼卡东门的守将,战死时才二十五岁。最后爬出来的是七个农夫打扮的骷髅,它们没有像样的武器,便将粗壮的腿骨拆下来当作棍棒,骨指间还缠着未腐烂的亚麻布条,布条上绣着简单的麦穗图案——那是维洛尼卡农夫的标记,其中一个骷髅的脖颈上还挂着枚铜质婚戒,戒指内侧刻着“安与乔”的字样。
“左翼三个,托姆,缠上它们的脚踝。”艾德里安的声音冷静如冰,目光锁定三只正试图绕后偷袭的沉沦魔。它们佝偻着身子,利爪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黑石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法杖轻轻一点,三缕蓝光如同活蛇般窜出,精准地缠上三只沉沦魔的脚踝,蓝光接触到绿血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细小的白烟。托姆的影子立刻分裂成三团灰雾,顺着蓝光钻进沉沦魔畸形的脚掌下,虚幻的小手死死抓住它们扭曲的脚趾,影子上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抓稳了,别让它们动!”艾德里安补充道,同时给骑士骷髅使了个眼色。
那三只沉沦魔突然发出惊恐的尖叫,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它们踉跄着撞在一起,其中一只慌乱中挥爪抓伤了同伴的大腿,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洞。骑士骷髅抓住机会,断裂的长剑横扫,精准地劈断了最左边那只的脖颈。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像一道腥臭的喷泉,溅在骑士的链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链甲表面立刻泛起黑色的锈迹。但骑士骷髅没有丝毫退缩,抬脚踹飞另一只沉沦魔的膝盖,那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跪倒在地,守夜人骷髅伊凡的长矛立刻从它的眼眶刺入,将其钉在地上。伊凡的骷髅头微微转动,像是在确认敌人是否已死,这个动作与他生前检查城门锁扣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毒云。”艾德里安指尖划过法杖上的蛇形符文,口中吐出古老的咒文。杖尖立刻腾起一团墨绿色的雾气,在风里化作扇形,如同展开的翅膀,朝着沉沦魔群飘去。这不是普通的毒液,而是用维洛尼卡墓园里的腐叶与圣油混合调配的药剂,对被邪力污染的生物有着致命的侵蚀力——腐叶能放大邪能的毒性,圣油则能阻断它们的自愈能力。调配时佩特拉曾反复叮嘱:“这东西沾不得活物,碰到骨头倒没事,正好帮你那些骷髅朋友杀杀菌。”
雾气接触到沉沦魔皮肤的瞬间,便响起油炸般的噼啪声。那些怪物像是被泼了沸水,疯狂地在地上打滚,肿胀的皮肤迅速溃烂,露出底下灰黑色的肌肉,肌肉纤维如同被虫蛀过的麻绳,一碰就碎。有只沉沦魔试图用爪子抓掉身上的毒雾,结果整条手臂都在惨叫声中融化成绿色的黏液,露出森白的尺骨。那头目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与恐惧,它挥舞着铁斧冲向骷髅群,斧刃劈开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但四个守夜人骷髅迅速组成长矛方阵,矛尖向外,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死死拦住了它的去路。长矛刺入它躯体的声音像是戳破湿麻袋,绿色的血液顺着矛杆流下,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将碎石都融化成蜂窝状。
“它在找机会突围。”艾德里安注意到头目频频看向右侧的石缝,那里有条通往恶魔洞窟的狭窄通道,仅容两人并行,岩壁上布满了抓痕和绿色的血渍。他突然想起阿卡拉的叮嘱——沉沦魔从不单独行动,它们的聚集往往意味着高阶恶魔就在附近,这些低等恶魔只是用来消耗入侵者体力的诱饵。“莱拉,带你的人守住石缝!”
阴影中传来骨箭上弦的轻响,五道白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石缝两侧的岩壁上,他们的骨甲与岩石的颜色几乎融为一体。莱拉的骷髅头转向艾德里安的方向,断骨手指在岩壁上敲了三下——“笃、笃、笃”,节奏短促而清晰,这是罗格射手的信号,意为“已就位”。她身旁的亡灵射手们已经搭箭上弦,骨指扣着银质的箭尾,箭尖涂抹着与艾德里安毒云同源的药剂,在月光下泛着哑光。其中一个亡灵射手的骨指上还戴着枚铜戒指,戒指上刻着“莉”字,那是她生前的名字,艾拉曾说过,莉是营地最好的追踪者,能在三里外闻到恶魔的气味。
那头目似乎意识到退路被堵,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刺破耳膜,让艾德里安的太阳穴阵阵抽痛。它的左臂猛地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皮肤彻底撕裂,露出里面蠕动的触须,触须末端长着小小的眼睛,正四处张望。它挥舞着铁斧劈开两支长矛,木柄断裂的声音在荒原上格外刺耳,趁着守夜人骷髅后退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撞向骑士骷髅。链甲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疼,骑士骷髅被撞得连连后退,胸甲上的裂缝扩大,露出里面森白的肋骨,其中三根肋骨在撞击中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但它依旧死死攥着盾牌,这个动作让艾德里安想起阿卡拉说过的银月骑士团誓言:“盾在人在,盾亡人亡。”
“用骨刺!”艾德里安大喊着挥动法杖,地面突然竖起数十根尖锐的白骨,如同破土而出的荆棘,每根都有手臂粗细,尖端闪着幽蓝的光芒。这些骨刺精准地刺向头目的关节处:膝盖、肘弯、肩窝……其中一根骨刺正中它的右臂肘弯,将铁斧卡在半空。骑士骷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断裂的长剑从下至上挑出,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三百年的沉睡从未发生,长剑狠狠刺入头目脖颈处的十字架缝隙——那里是邪能防护最薄弱的地方。
绿色的血液如喷泉般涌出,头目发出最后的嘶吼,声音里竟夹杂着人类的悲鸣:“主啊……原谅我……”这声忏悔清晰而痛苦,让在场的亡灵射手们都微微一滞,莉的骷髅头甚至微微低下,像是在为逝去的灵魂默哀。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撞在地上扬起一片黑灰,灰中混杂着细小的骨头碎片——那是被它吞噬的人类遗骸。脖颈处的黑色十字架在倒下时脱落,露出底下被腐蚀的皮肤,那里竟还留着模糊的刺青——是维洛尼卡教堂的穹顶图案,每个修士都会在胸口纹上这个标记,象征对信仰的忠诚。
残余的沉沦魔在毒云和骷髅的夹击下迅速溃败,它们的抵抗越来越弱,眼中的凶光被恐惧取代。最后一只沉沦魔试图钻进石缝,却被莱拉的骨箭射穿眼眶,绿色的血液顺着箭杆滴落在石缝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在岩壁上腐蚀出细小的孔洞。艾德里安走上前,用法杖拨开那头目的尸体,发现它的心脏位置插着一块黑色的水晶,鸽子蛋大小,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与迪亚波罗的邪力同出一源。水晶表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像是一张贪婪的嘴,不断吸收着周围的生命力。
“这些不是自然腐化的。”他用剑尖挑出那块水晶,水晶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开始融化,化作一滩暗红色的液体,在地上形成一个不断蠕动的小漩涡,“是被强行注入了邪能,就像……就像被灌了毒药的牲畜。有人在刻意制造这些怪物,用活人做容器。”
莱拉走到他身边,骷髅头微微倾斜,空洞的眼窝望向石缝深处,仿佛能穿透岩壁看到里面的景象。“里面有更强的气息,不止一个。”她的骨箭突然绷紧,箭尖微微颤动,指向通道尽头,“有东西出来了,速度很快,脚步声很杂,像是拖着什么重物。”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石缝里传来,如同闷雷滚过大地,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伴随着脚步声的,是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铁链在行走。艾德里安握紧法杖,让骷髅们组成防御阵型:骑士骷髅在前,断剑横握;三个守夜人骷髅分列两侧,长矛斜指地面;农夫骷髅的骨块则在蓝光的牵引下重新拼接,虽然动作缓慢,却依旧坚定,那个戴着“安与乔”戒指的骷髅正用腿骨笨拙地敲击着地面,像是在给同伴鼓劲。
片刻后,两个身披残破铠甲的堕落士兵出现在通道口。他们的铠甲上还留着银月骑士团的徽记,却已被黑血染成深褐色,徽记上的银月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手中的长剑缠绕着暗红色的雾气,剑刃上布满了锯齿状的缺口,却依旧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与之前遇到的腐化骑士如出一辙。他们的头盔下没有脸,只有一团翻滚的黑雾,黑雾中偶尔闪过两点红光,那是他们仅存的意识——对杀戮的渴望。其中左侧的士兵铠甲上挂着个小小的布偶,那是用麻布缝的兔子,艾德里安认出那是面包师女儿的手艺,强子参军时,女孩把这个布偶送给了他,说能保平安。
“是守东门的卫兵。”托姆的声音带着哭腔,影子缩成一团,几乎要钻进地底,“他们投降了恶魔,还帮着打开了城门……我亲眼看到的,强子哥用斧头劈开了门闩,那些恶魔就是从那里冲进来的……”影子突然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还……他还杀了伊凡叔叔……”
艾德里安的目光落在左侧士兵的肩甲上,那里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强”字——是维洛尼卡的铁匠托尔为每个卫兵定制的标记,代表他们的名字。他还想起托尔曾说过,强子是个老实人,最大的梦想是攒够钱娶面包师的女儿,给她买一枚银戒指,托尔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们打制婚戒了。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法杖顶端的水晶发出更亮的光芒,照亮了士兵铠甲上的每一道伤痕:“看来清理工作,才刚刚开始。”
骑士骷髅率先发起冲锋,断裂的长剑与堕落士兵的黑剑碰撞,迸出刺眼的火花,如同黑暗中的星辰。守夜人骷髅的长矛则从两侧迂回,精准地刺向敌人铠甲的缝隙——那里是关节连接处,邪能防护较弱。艾德里安注意到这些堕落士兵比沉沦魔难对付得多,他们的动作还保留着生前的战斗技巧:格挡、突刺、侧翻……长剑的劈砍带着明显的卫兵训练痕迹,甚至会互相掩护——当左侧的“强子”被骑士骷髅缠住时,右侧的士兵立刻从斜后方发起攻击,试图解围,这个战术正是伊凡生前教给他们的“背靠背”防御术。
“莱拉,射他们的膝关节!”艾德里安大喊,同时指尖画出复杂的符文,符文在空中凝结成蓝色的锁链,“缚灵!”
两道蓝光如同绳索般飞出,缠住两个堕落士兵的脚踝。蓝光接触到他们铠甲的瞬间,便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细小的孔洞。莱拉的骨箭几乎同时抵达,精准地射穿他们的膝关节缝隙——那里的铠甲最薄弱,是罗格射手训练时的重点攻击部位。莉的箭甚至带着轻微的旋转,这是她生前最擅长的技巧,能让箭矢穿透更坚硬的目标。铠甲的碎裂声与骨骼的断裂声同时响起,两个士兵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骑士骷髅的长剑立刻劈下,结束了他们的痛苦,黑剑落地的瞬间,化作一滩黑烟消散在空气中,只有那个麻布兔子布偶留在地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
石缝深处传来愤怒的咆哮,声音尖锐而刺耳,像是金属摩擦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艾德里安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通道里涌出浓郁的硫磺味,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恶魔都要强烈,其中还夹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那是尖啸者特有的气息,它们的毒液能在瞬间溶解肌肉。阿卡拉曾展示过被尖啸者毒液侵蚀的手臂,那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向下流淌,露出森白的骨头。
“是尖啸者。”莱拉的骨指扣紧了箭袋里的银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至少两只,在三十步外。它们在加速,脚步声很杂,可能还带着小恶魔,我能听到爪子抓石头的声音。”
艾德里安看向骑士骷髅,它的链甲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肋骨断了三根,却依旧稳稳地站着,断剑拄在地上,像是在等待命令。守夜人骷髅只剩下三个,其中一个的长矛断了半截,另一个的肩胛骨被劈裂,却依旧保持着防御的姿态。农夫骷髅则全部散架,骨块散落一地,却在蓝光的滋养下开始重新拼接,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仿佛也感受到了迫近的危险,那个戴着“安与乔”戒指的骷髅率先拼好了一条腿,骨脚在地上轻轻点了点,像是在确认站稳了没有。
“托姆,去通知加勒特骑士,让他带主力从侧翼包抄。”艾德里安的声音沉稳如常,目光扫过石缝两侧的地形——右侧有片低矮的灌木丛,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那是被魔气浸染的痕迹,正好适合隐藏;左侧是片斜坡,布满松动的碎石,利于冲锋却不利于防守。“告诉加勒特,用战锤砸开岩壁上方的碎石,把通道堵上一半,别让尖啸者跑了。这些家伙速度太快,一旦让它们冲进营地,后果不堪设想。”
托姆的影子化作一道灰烟,钻进石缝深处,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经过那只麻布兔子布偶时,影子还特意绕了个圈,用虚幻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布偶的耳朵,才加速消失在黑暗中。
莱拉的骷髅头轻轻点了点,亡灵射手们纷纷将银箭搭在弦上,骨指因用力而泛白,箭尖对准通道入口,呼吸的频率渐渐统一——这是罗格射手在长期战斗中形成的默契,能保证箭矢同时射出,形成最大的杀伤力。莉的骷髅头微微低下,似乎在调整呼吸,这个习惯她生前就有,每次射箭前都会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整个荒原的风都吸进肺里。
艾德里安握紧黑曜石法杖,杖身的符文烫得惊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他能感觉到那些沉睡在更深层的骸骨也被惊动了,它们在地下发出细微的震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远处的血月被乌云遮住,天地间陷入短暂的昏暗,只有法杖顶端的幽蓝光芒,在这片荒芜之地,亮起一盏不灭的灯。
突然,石缝里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伴随着尖利的嘶鸣,两只尖啸者如同黑色的闪电冲了出来。它们的外形像巨大的蝙蝠,却长着六条腿,每条腿的末端都有利爪,背上覆盖着灰绿色的鳞片,鳞片间渗出黄色的黏液,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最可怕的是它们的嘴,像吸管一样向前突出,正不断滴落着透明的毒液,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得发出“滋滋”声。
“放箭!”莱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尖锐而急促。
五支银箭同时射出,在空中划出五道银色的弧线,精准地射向尖啸者的眼睛——那是它们防御最薄弱的地方。莉的箭再次带着旋转,率先命中目标,银箭穿透眼珠的瞬间,尖啸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绿色的血液混合着毒液喷溅而出。
但另一只尖啸者反应极快,猛地侧身躲开箭矢,利爪如闪电般抓向最近的守夜人骷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骷髅的头骨被硬生生抓碎,幽蓝的火光瞬间熄灭。
“骨刺阵!”艾德里安大喊,法杖重重顿地。地面再次裂开,数十根白骨刺破土而出,形成一道密集的屏障,将尖啸者困在中间。骑士骷髅趁机冲上前,断裂的长剑狠狠劈向尖啸者的翅膀根部,那里的鳞片最薄。
尖啸者发出愤怒的咆哮,吸管般的嘴突然张开,喷出一团透明的毒液。骑士骷髅躲闪不及,半边身子被毒液沾到,链甲瞬间融化,露出的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但它依旧没有后退,用仅剩的右臂将断剑刺入尖啸者的身体。
就在这时,石缝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加勒特骑士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他的战锤上还沾着碎石,身后跟着五个亡灵战士,其中一个正是重新拼接好的农夫骷髅“安与乔”,它手里挥舞着两根粗壮的腿骨,气势汹汹。
“来得正好!”艾德里安大喊,“加勒特,砸断它的翅膀!”
加勒特骑士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战锤带着风声砸向尖啸者的翅膀。只听“噗”的一声,翅膀应声而断,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失去翅膀的尖啸者再也无法飞行,在骨刺阵中疯狂挣扎,最终被骑士骷髅和加勒特骑士合力斩杀。
另一只被莉射中眼睛的尖啸者试图逃跑,却被莱拉的骨箭射中另一只眼睛。它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毒液溅得到处都是,最终被守夜人骷髅用长矛钉死。
战斗结束后,荒原上一片狼藉。绿色的血液、破碎的骨片、融化的铠甲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和硫磺味。艾德里安走到骑士骷髅的残骸旁,看着那半融化的骨架,心中一阵沉重。这具骷髅从他唤醒开始,就一直冲在最前面,像一位真正的银月骑士。
“谢谢你,老伙计。”艾德里安低声说,用法杖轻轻碰了碰骷髅的残骨。杖顶的蓝光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敬意。
莱拉走到他身边,骷髅头转向石缝深处:“里面还有气息,更强大的气息。应该是骨巫马库斯,他在召唤更多的亡灵。”
艾德里安点点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我们继续前进。托姆,你去前面探路,注意有没有陷阱。”
托姆的影子从石缝里钻出来,比之前沉稳了许多:“好的,艾德里安。我看到里面有很多骨头堆,可能藏着怪物。”
加勒特骑士扛起战锤,率先走进石缝,战锤的阴影在岩壁上投下巨大的轮廓,像一座移动的小山。莱拉和亡灵射手们紧随其后,骨箭随时准备射出。艾德里安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荒原,血月已经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月光洒在战场上,像是给这片土地镀上了一层血色。
他握紧法杖,跟着队伍走进石缝,向着恶魔洞窟的深处进发。他知道,更艰难的战斗还在等着他们,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身后,是那些等待着救赎的亡灵,是那些渴望着和平的生者,是整个庇护之地的希望。荒地斩魔,才刚刚告一段落,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