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沉沦巫师的阴谋
通往巢穴深处的石门比想象中更沉重,艾德里安用黑曜石法杖撬动时,颅骨堆砌的门楣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同时叹息。门轴处缠绕着墨绿色的藤蔓,藤蔓上的尖刺渗出琥珀色的毒液,滴在地上腐蚀出细密的小孔——那是沉沦魔巫师用邪能培育的“腐心藤”,阿卡拉的古籍里记载过这种植物,它的根系会顺着血管钻进活人的心脏,在里面开出妖异的肉花,吸食血液来滋养藤蔓。
“小心藤蔓,它们会跟着心跳动。”艾德里安用杖尖挑开一缕垂落的藤蔓,幽蓝光芒接触到藤蔓的瞬间,藤蔓立刻蜷缩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叶片边缘泛起焦黑,“圣银能克制它们,铁匠骷髅,用你们的剑劈开一条路。”
三具铁匠骷髅立刻上前,圣银剑在黑暗中划出三道金光,剑刃带起的风将藤蔓吹得猎猎作响。为首的铁匠骷髅“库珀”曾是托尔最得力的助手,它的左手骨缺了根指骨——那是当年为雷克斯团长锻造圣剑时被铁水烫伤截去的。藤蔓被剑气斩断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断口处涌出绿色的汁液,汁液里游动着细小的血红色虫豸,落在地上冒出刺鼻的白烟。它们的骨手上还沾着锻造时的焦炭痕迹,指骨因常年握锤而磨出扁平的茧,握剑的姿势与生前在铁匠铺挥锤时如出一辙——托尔总说,好铁匠握剑时也要像握着锤子,稳、准、狠,每一下都要落在该落的地方。
穿过石门后,一股浓郁的甜腥味扑面而来,比溶洞里的气息更刺鼻,像是蜂蜜混合着腐肉的味道。眼前出现一条狭长的甬道,两侧的岩壁上开凿着密密麻麻的洞窟,每个洞窟里都蜷缩着几具人类骸骨,骸骨的胸腔都被整齐地剖开,肋骨向外张开,像折断的翅膀。有的骸骨手里还攥着东西:染血的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用红豆做的,此刻正盯着洞窟外)、生锈的匕首(刀刃上刻着“莉娅”的名字)、甚至还有半块没吃完的麦饼(上面留着小小的牙印,显然来自某个孩子)——那是维洛尼卡陷落时,人们最后的遗物,也是他们生命终结的证明。
“这些人是被活活剖心的。”莱拉的骷髅头凑近一具骸骨,骨指轻轻碰了碰肋骨内侧的划痕,指骨上立刻沾了层灰白色的粉末,“切口很整齐,是用特制的月牙弯刀割开的,和沉沦魔巫师的祭祀刀一模一样。你看这里——”她指向骸骨的指骨,那里有明显的蜷曲痕迹,“他们死前还在用力抓挠胸口,像是想把自己的心脏抢回来。”她的骨箭突然绷紧,箭羽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向甬道深处,“前面有邪能流动的声音,很密集,像无数条蛇在吐信子。”
艾德里安举起法杖,幽蓝光芒向前延伸,照亮了甬道尽头的景象——那是一个圆形大厅,足有半个维洛尼卡广场那么大,中央矗立着九根雕刻着恶魔头像的石柱,每根石柱都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石柱之间用锈红色的锁链连接,锁链上悬挂着数十具奄奄一息的人类,他们的心脏位置都插着一根透明的水晶管,管子里浮动着淡红色的液体,另一端连接着石柱底部的血槽,鲜红的血液正顺着管子缓缓流入血槽,在槽内汇成一个不断旋转的血漩涡,漩涡中心泛着诡异的紫光。
大厅四周站着十二名沉沦魔巫师,他们的外形比普通沉沦魔更高大,皮肤呈深紫色,像是浸透了血液的天鹅绒,头顶长着弯曲的角,角上刻满了邪符文。他们手里握着镶嵌着黑色水晶的法杖,水晶里游动着细小的人影,那是被囚禁的人类灵魂。最显眼的是站在血漩涡旁的巫师首领“莫格”,它的角上挂着串人类的指骨,指骨上还套着褪色的银戒指——那是维洛尼卡首饰匠本的作品,戒指内侧刻着“爱莉”的名字。莫格的法杖顶端水晶里囚禁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心脏表面还残留着银质十字架的碎片——显然来自维洛尼卡的老威尔神父,艾德里安认出那是神父从不离身的圣物,神父总说那是他年轻时在圣地朝圣时得到的。
“新鲜的灵魂送上门了。”莫格发出嘶哑的笑声,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像是用生锈的铁片刮着石头。它用骨杖指向艾德里安,杖顶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马库斯那个废物果然靠不住,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还是得我们亲自动手。把这个死灵法师的骨头扔进血池,他的魔力能让安达利尔大人提前苏醒,到时候整个庇护之地都会成为我们的牧场!”
“你们这群杂碎,连死人都不放过。”加勒特骑士的链甲摩擦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独眼里燃烧着幽蓝的火焰,“雷克斯团长要是知道你们用骑士的盔甲筑成这肮脏的石柱,定会把你们的骨头磨成粉。”
十二名巫师同时举起法杖,黑色水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红光在地面上汇成复杂的符文阵。大厅里的石柱突然震动起来,恶魔头像的嘴里喷出墨绿色的毒雾,毒雾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小蛇,蛇眼是燃烧的小红点,嘶嘶地吐着信子,朝着艾德里安等人扑来。毒雾所过之处,岩壁上的苔藓瞬间枯死,化作黑色的粉末。
“加勒特,护住两侧!”艾德里安法杖一挥,地面升起一道白骨墙,白骨墙的骨头上浮现出银色的符文,将最先袭来的毒雾挡在墙外,“莱拉,射断悬挂的锁链!托姆,去石柱后面看看,有没有机关!那些巫师在维持血阵,肯定有弱点!”
加勒特骑士发出低沉的咆哮,战锤在身前划出一道弧线,带起的劲风将两侧扑来的毒雾砸散。毒雾落在他的链甲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链甲表面冒出黑色的烟雾,却没能穿透那层由亡灵之力加持的铠甲。他的断肋处闪烁着幽蓝的微光,那是艾德里安用治愈咒文暂时稳住的伤势——虽然亡灵不需要真正的愈合,但完整的骨骼能让他发挥更强的力量。他每走一步,地面都会留下带血的脚印,那是从他胸腔里漏出的、早已凝固的黑血。
莱拉带着亡灵射手们迅速散开,像五道白色的闪电蹿上岩壁凸起,骨箭精准地射向悬挂人类的锁链。莉的箭格外刁钻,专射锁链的连接处,那里的邪能防护最薄弱。第一根锁链断裂时,被悬挂的农夫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虚弱地睁开眼,眼白布满血丝,看到莱拉的骷髅头时却没有恐惧,反而露出解脱的笑容:“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我妻子……她在三号洞窟……帮我……”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安,去照顾他。”艾德里安对农夫骷髅“安”下令,后者立刻单膝跪地,用粗糙的骨掌轻轻按住农夫流血的胸口。
托姆的影子化作一道灰烟,钻进石柱后面。甬道里的阴影突然变得活跃起来,有的像小手一样推着他前进,有的则在他周围形成屏障。片刻后,他的声音从一根刻着迪亚波罗头像的石柱后传来,带着明显的兴奋:“这里有齿轮!青铜做的,上面刻着和马库斯祭坛一样的符号!还有刻着符文的转盘,转盘上的凹槽正好能插进……插进强子哥的钥匙!”
“是血祭大阵的阵眼!”艾德里安立刻明白过来,心脏猛地一跳,“托姆,找有银月徽记的齿轮,转动它!那些石柱是用银月骑士团的盔甲熔铸的,当年雷克斯团长带着三百骑士死守东门,他们的盔甲肯定被恶魔拿去做了祭品,徽记是它们的弱点!”
莫格察觉到异常,怒吼着挥动法杖:“拦住那个影子!毁掉阵眼我们都得死!安达利尔大人会把我们的灵魂扔进深渊熔炉!”两名巫师立刻冲向石柱,他们的法杖喷出黑色的火焰,火焰落在地上,烧出一道道黑色的沟壑,沟壑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是地面在流血。
“伊凡,拦住他们!”艾德里安法杖一指,守夜人伊凡的骷髅立刻带着三名农夫骷髅冲上前。伊凡曾是维洛尼卡的守夜人队长,他的骷髅头左侧有个箭孔——那是当年为保护平民撤退时被流矢射中的旧伤。他的断矛虽然只剩半截,矛尖却依旧锋利,精准地刺向巫师的关节处——那里的皮肤最薄,能看到下面跳动的血管。农夫骷髅“安与乔”举起腿骨,狠狠砸向巫师的法杖,腿骨与法杖碰撞的瞬间,发出“咔嚓”的脆响,腿骨裂开一道缝隙,却成功缠住了巫师的动作。另一名农夫骷髅“泰德”用肋骨卡住巫师的脚踝,任凭巫师的利爪撕开自己的肩胛骨,始终没有松开。
就在这时,托姆的声音带着惊喜传来:“找到了!在迪亚波罗头像的眼睛里!徽记被邪能遮住了,我用钥匙刮开了——”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打断,大厅中央的石柱突然摇晃起来,雕刻着恶魔头像的石柱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缝里渗出金色的光芒,那是银月骑士团盔甲残片的光芒。血槽里的漩涡转速明显变慢,漩涡中心的紫光开始黯淡。
“不!”莫格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心脏,心脏周围缠绕着白色的神经束,像无数条小蛇,“以我之血,献祭深渊!让安达利尔大人的意志降临!”
黑色心脏化作一道红光,融入血槽的漩涡中,漩涡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中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被悬挂的人类发出痛苦的惨叫,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像晒干的羊皮。血液被强行抽入漩涡,在中央凝聚成一个模糊的恶魔身影——那是安达利尔的雏形,上半身是美艳的女人,下半身却是巨大的蜘蛛,八只眼睛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虽然还不完整,却已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快毁掉血槽!”艾德里安纵身跃起,法杖顶端的幽蓝光芒凝聚成一把光剑,光剑上流动着银色的纹路,那是他融合了银月徽记碎片的力量。他朝着血漩涡劈去,剑风将周围的毒雾都吹散了。莫格张开双臂挡在血槽前,深紫色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触须,触须上长满了细小的吸盘:“为了安达利尔大人!你们这些蝼蚁都该被碾碎!”
光剑劈在触须上,发出“噗”的闷响,触须瞬间冻结成冰,却又在瞬间炸开,黑色的汁液溅了艾德里安一身。他能感觉到邪能正在侵蚀自己的身体,像无数只小虫子钻进皮肤,眼前开始出现幻觉——维洛尼卡陷落时的场景在眼前闪过,强子打开城门的瞬间,恶魔的嘶吼震碎了教堂的玻璃;母亲把他藏进地窖时,塞给他的那块麦饼还带着体温;托姆母亲临死前投向他的目光,里面有恐惧,却更多的是恳求。
“别被邪能影响!”加勒特骑士突然冲过来,用战锤将莫格砸飞,战锤上的铁锈都被震掉了几片。他的链甲已经破烂不堪,露出的肋骨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想想你要守护的东西!那些孩子,那些幸存者,还有……还有维洛尼卡的黎明!”
艾德里安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向心脏摸去——邪能试图引诱他自残。他咬了咬牙,舌尖尝到血腥味,将法杖狠狠刺入地面,幽蓝光芒顺着地面蔓延,像流水般将整个血槽包围:“维洛尼卡的亡灵,起来反抗吧!你们的城市没有沦陷,你们的灵魂不该被奴役!”
血槽周围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无数白骨从地下钻出,像破土而出的荆棘,它们互相缠绕,形成巨大的骨笼,缠住了血漩涡的边缘。那些来自银月骑士团的白骨爆发出银光,骑士徽章上的银月图案清晰可见,与艾德里安的幽蓝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坚固的网,将血漩涡牢牢困住。有具骑士骸骨的手里还攥着半截断剑,剑上刻着“雷克斯”的名字,它的骨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握紧武器。
“不可能……”莫格挣扎着爬起来,它的一条腿已经被加勒特的战锤砸断,露出里面白色的骨髓,“安达利尔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她会撕裂你们的灵魂,让你们永远活在痛苦中……”
“至少我们守护了该守护的人。”艾德里安没有理会它的威胁,举起法杖,将所有亡灵之力注入光剑,“这是你们欠维洛尼卡的!”光剑化作一道流光,刺穿了血漩涡的中心,光剑过处,那些痛苦的人脸都露出了解脱的表情。血漩涡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哭泣,瞬间崩溃,化作无数血滴,血滴落在地上,长出了一片片白色的小花——那是维洛尼卡城外最常见的雏菊,每年春天都会开满田野,象征着新生与希望。
十二名沉沦魔巫师在血漩涡崩溃的瞬间发出惨叫,身体像融化的蜡一样化作黑烟消散,只留下十二根空荡荡的法杖,法杖顶端的黑色水晶“咔嚓”一声碎裂,里面的灵魂化作光点飞向天空。被解救的人类虚弱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着艾德里安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那个之前被悬挂的农夫挣扎着爬起来,他的胸口还在流血,却执意对着艾德里安深深鞠躬:“谢谢你,英雄。我叫马特,是维洛尼卡的木匠,等我恢复了,一定给你做一副最坚固的铠甲,用最好的橡木和铁皮,再刻上银月的图案。”
“先养好伤吧。”艾德里安扶起他,从背包里取出伤药,“这些药能止血,是药草师玛莎留下的配方。”
艾德里安走到石柱旁,看着那些雕刻着恶魔头像的石柱正在慢慢碎裂,露出里面包裹的银月骑士团铠甲残片。有的残片上还留着剑伤,有的则刻着骑士的名字,他捡起一块残片,上面的银月徽记虽然布满裂痕,却依旧闪着微光,像暗夜里的星星。
“前面还有路。”莱拉的骨指指向大厅北侧的暗门,暗门是用黑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雕刻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八只眼睛是用红色的宝石做的,正幽幽地盯着他们。门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在沉睡,每一次呼吸都让地面轻微震动,“气息比安达利尔的雏形更强,是真正的恶魔,邪能浓度已经能凝结成雾了。”
托姆的影子从暗门后钻出来,影子的边缘有些模糊,显然受到了邪能的侵蚀,带着明显的颤抖:“里面……里面有个巨大的茧,有房子那么大,上面插满了人类的骨头,像刺猬一样。茧在动,还能听到里面有女人唱歌的声音,听得我头疼……”
“那是安达利尔的分身在孵化。”艾德里安握紧法杖,杖顶的幽蓝光芒与银月徽记的微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温暖的光晕。他看向身边的亡灵战士们——加勒特正在用战锤敲掉链甲上的腐蚀痕迹,每敲一下就发出“哐当”的声响,像是在给自己鼓劲;莱拉在给莉的骨箭涂抹新的圣油,圣油是用薰衣草和圣水熬制的,瓶子上还贴着维洛尼卡药草师玛莎的标签(标签上画着一朵小小的雏菊);铁匠骷髅库珀正将散落的圣银碎片收集起来,试图重新锻造一把完整的剑,它的骨手虽然笨拙,却异常认真,就像生前为骑士们打造武器时一样。
“休息片刻,我们继续前进。”艾德里安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他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布条,递给马特,“马特,你带着大家从托姆找到的密道离开,去维洛尼卡的废墟找艾尔莎和托尔,他们会照顾你们。告诉艾尔莎,她的木雕小兔子很管用,那个孩子平安无事。”
马特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他搀扶着其他幸存者向暗门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艾德里安,眼神里充满了敬佩:“我们会等着你们回来,英雄。维洛尼卡需要你们,我们也需要。”
艾德里安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甬道尽头,转身看向那扇散发着强大气息的暗门。他知道,门后就是决战——与安达利尔的分身正面对决。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感到迷茫,因为他明白,自己不是在为复仇而战,而是在为守护而战——守护那些幸存的生命,守护那些未被邪能污染的灵魂,守护维洛尼卡曾经的荣光,守护每个黎明升起时,洒在广场上的阳光。
“准备好了吗?”艾德里安看向身边的亡灵战士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期待——期待着为维洛尼卡画上一个真正的句号。
加勒特骑士举起战锤,战锤的铁锈在幽蓝光芒下泛着暗红,他用独眼扫过同伴们,骨喉里发出低沉的共鸣:“三十年前,我在城门下对雷克斯团长立过誓,要守护维洛尼卡直到最后一口气。现在看来,这口气能喘得更久些。”
莱拉的骨指轻轻拍了拍莉的肩甲,后者的骨箭已经第三次上弦,箭尖对准暗门的缝隙。“我妹妹最喜欢雏菊,”莱拉的声音带着骨骼摩擦的干涩,却异常清晰,“等砸了那个茧,我要在她坟前种满这种花。”
铁匠骷髅库珀将重组的圣银剑举过头顶,剑刃虽然布满拼接的痕迹,却依旧反射出耀眼的光。它的骨手在剑柄上摩挲着,那里刻着模糊的“托尔工坊”字样——那是老铁匠托尔亲手为每个徒弟刻下的印记。
托姆的影子从艾德里安靴筒里钻出来,虚幻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枚城门钥匙,钥匙上的“强”字被体温焐得发烫。“我爸爸说,钥匙是用来锁坏人、开希望的。”他的声音带着童声特有的清亮,穿透了洞窟的沉闷,“现在该用它打开胜利的门了。”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暗门。门轴转动时发出“嘎吱”的巨响,像是远古巨兽在磨牙。门后传来一声震耳的咆哮,像是无数风暴在同时怒吼,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的邪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死亡与毁灭的威压,让他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暗门后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庞大,像是被掏空的山腹。中央悬浮着那个巨大的茧,足有三层木屋那么高,表面覆盖着暗紫色的薄膜,薄膜下隐约能看到蠕动的血管。成千上万根人类骸骨像尖刺般扎进茧里,骸骨的末端还连着腐烂的皮肉,随着茧的搏动微微颤抖。茧的顶端插着一柄断裂的银月骑士剑,剑柄上的宝石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
“你们终于来了。”一个娇媚又冰冷的声音从茧中传来,像是无数个女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马库斯和莫格真是没用,连给我暖场的任务都做不好。”
茧上的薄膜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只眼睛——那是只人类女性的眼睛,瞳孔却是竖瞳,虹膜呈墨绿色,眼白里布满了血丝。“死灵法师?真有趣,你居然能驱使维洛尼卡的亡灵。”眼睛转动着,扫过艾德里安身后的亡灵战士们,“哦,这不是加勒特吗?你的链甲还是老样子,总爱沾着血渍。还有莱拉,你妹妹的骨头在我这儿呢,要不要我送你一块当纪念?”
莱拉的骨箭“咻”地射出,却在距离茧三尺处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开,箭杆瞬间冻结成冰。“别白费力气了,”安达利尔的分身声音带着嘲弄,“等我破茧而出,你们的灵魂都会成为我的藏品。尤其是你,小法师,你的亡灵之力很特别,或许能让我多睡个好觉。”
艾德里安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黑曜石法杖。杖顶的幽蓝光芒与银月徽记的碎片共鸣,在空气中拉出一道耀眼的光带。他身后的亡灵战士们同时向前一步,骨甲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腹里回荡,形成整齐的节奏——那是维洛尼卡军队冲锋时的鼓点,雷克斯团长曾说,这鼓点能让懦夫变成勇士。
“看来你们选择了最愚蠢的死法。”茧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墨绿色的黏液顺着裂缝滴落,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那就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无数黑色的触须突然从茧中爆射而出,像暴雨般砸向艾德里安等人。触须的末端长着吸盘,吸盘里布满了细小的牙齿,咬碎空气时发出“咔嚓”的声响。
“列阵!”艾德里安的咒文如同惊雷炸响。
加勒特骑士横起战锤,将最先袭来的触须砸成碎片;莱拉带着亡灵射手们在岩石间穿梭,骨箭专射触须的根部;铁匠骷髅库珀挥舞着圣银剑,剑光所过之处,触须纷纷化作黑烟;托姆的影子钻进地面,在触须的阴影中穿梭,时不时扯动触须的根部,为同伴创造破绽。
艾德里安的法杖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地面上的白骨突然竖起,组成一道旋转的骨刃墙,将大部分触须绞成碎片。他看向茧顶端那柄断裂的骑士剑——那是雷克斯团长的佩剑,剑柄上的宝石正是银月骑士团的核心圣物,只要能激活它,或许能暂时压制安达利尔的力量。
“库珀,掩护我!”艾德里安纵身跃起,踩着飞舞的触须向上攀爬,“用圣银剑劈开一条路!”
库珀立刻会意,圣银剑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金光,硬生生在触须雨中劈开一条通道。它的骨臂被触须缠住,吸盘咬碎了它的前臂骨,却依旧没有松开剑柄——就像当年在铁匠铺,它死死攥着烧红的铁钳,任由火星烫穿手掌也不放手。
艾德里安抓住机会,顺着通道冲到茧的顶端,手指握住了那柄断裂的骑士剑。剑柄上的宝石在接触到他掌心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剑刃蔓延,在茧上烧出一道长长的焦痕。
“不——!”安达利尔的分身发出痛苦的尖叫,茧剧烈地颤抖起来,“你怎么可能激活圣物!你身上有维洛尼卡的血脉?”
艾德里安没有回答,只是将亡灵之力注入剑柄。他能感觉到无数骑士的意志在共鸣,雷克斯团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真正的守护,不是守住城墙,是守住人心。”
金光越来越盛,茧上的焦痕不断扩大,露出里面蠕动的血肉。安达利尔的分身惨叫声震耳欲聋,山腹顶部的岩石开始松动,碎石像雨点般落下。
“就是现在!”艾德里安将所有力量注入骑士剑,剑刃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柄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入茧的核心。
茧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整个山腹都在剧烈震动。黑色的烟雾从茧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安达利尔的虚影——上半身是美艳的女人,下半身是蜘蛛的躯体,她有三对独特的腿,并且前面还有一对利刺。腿由柔软的血肉组成,更像丰满女人的腿,小腿被黑色长袜覆盖,上面装饰着复杂的金色恶魔图案。
“我还会回来的!”安达利尔的分身虚影发出愤怒的咆哮,“维洛尼卡永远是我的猎场!”
“不,”艾德里安的声音平静却坚定,“从今天起,这里是他们的故乡。”他指了指身后的亡灵战士们,也指了指那些曾在维洛尼卡生活过的灵魂,“而你,永远别想再踏进来一步。”
金光彻底吞噬了安达利尔的分身虚影,巨大的茧在光芒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光点飞向天空。那些被当作尖刺的人类骸骨失去邪能的支撑,纷纷落在地上,骨骼上的腐肉开始消散,露出洁白的骨质——就像洗去了所有污秽。
山腹的震动渐渐平息,阳光从顶部的裂缝中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艾德里安从茧的残骸上跳下,落在同伴们身边。库珀的前臂骨虽然碎裂,却依旧举着圣银剑;加勒特的链甲彻底破碎,露出的肋骨上布满了伤痕;莱拉的骨箭已经用尽,却依旧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托姆的影子从地上钻出来,趴在艾德里安的肩头,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艾德里安看着他们,突然笑了。他想起阿卡拉说过的话,亡灵不是终点,是未完成的旅程。现在,这些旅程或许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他捡起一块从茧中落下的碎片,碎片在阳光下化作一颗透明的水晶,水晶里倒映着维洛尼卡的景象——广场上的雏菊正在盛开,孩子们在追逐嬉戏,铁匠铺的烟囱冒着青烟,银月骑士团的旗帜在城墙上飘扬。
“我们回家吧。”艾德里安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亡灵战士们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向山外走去。他们的步伐很慢,却异常坚定,骨甲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融入风中——就像维洛尼卡的晨钟,温柔地唤醒沉睡的城市。
山外的血月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轮明亮的圆月,月光洒在维洛尼卡的废墟上,像是为这座城市披上了一层银纱。废墟中,艾尔莎和托尔正带着孩子们等待,看到艾德里安的身影时,孩子们纷纷举起手中的雏菊,朝着他们跑来。
艾德里安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奔跑的身影,突然明白——所谓守护,不是守住过去的废墟,是守住未来的希望。而这些孩子,就是维洛尼卡最耀眼的希望。
他身后的亡灵战士们在月光中渐渐变得透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风中,融入雏菊的花瓣,融入孩子们的笑声里。加勒特骑士最后的目光落在城墙上,那里仿佛又飘扬起银月骑士团的旗帜;莱拉的骨指轻轻触碰一朵雏菊,花瓣上的露珠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库珀的圣银剑插在地上,剑柄上的宝石与月光共鸣,发出温柔的嗡鸣。
艾德里安握紧了手中的水晶,水晶里的维洛尼卡越来越清晰。他知道,亡灵们没有离开,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这座城市——在风里,在花里,在每个黎明升起的阳光里。
而他,将带着他们的希望,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