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真是她杀的!”
郭沉雨惊怒交加的声音在紫宸殿的书房中回响,她一掌拍在紫檀案几上,上好的紫檀木桌被震开了几条裂缝,撑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颤动,不知是怒还是惊。
跪在地上的月出把头埋得更低了,她一动不动的跪着,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郭沉雨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想了又想,终是下了决定:“你悄悄的去把人带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月出一怔,随即俯首:“是。”
夜幕笼罩,明月高悬,宗人府阴暗潮湿囚房里,衣衫凌乱的周行珍对着烛火,笑得心满意足。
他终于...死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越发清晰,周行珍抬眼望向来人,这是陛下身边的女官?
她来做什么?
皎洁的月光落到月出英挺的身姿上,周行珍眼底划过心满意足的欣赏,这才是她们该有的样子啊!
“陛下要见你。”月出读不懂对方眼中的情绪,但她能感受到对方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欣赏和善意,言语之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提点:“不用太紧张,陛下似乎对你没有太大的恶意。”
“谢谢大人,”周行珍将散落的鬓发别至耳后,虽然她此刻姿容狼狈,但言语间依旧温和镇静,月出眼底再次浮现出对她这份临危不惧的欣赏。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月光下慢慢相交又分开。
巍峨的紫宸殿慢慢映入眼帘,书房的大门开了又关,沾了灰的裙摆独自走进了殿中。
“臣女周行珍参见陛下,愿我乾元永享太平,愿陛下永掌大权!”
郭沉雨看着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影,听着那怪模怪样的祝词,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斜倚在龙纹交椅的阴影里看不清神色,透着寒意的声音让周行珍也多了几分喘不过气的紧张。
“你为什么杀安提斯。”
森冷的话犹如一道寒气直冲脑门,郭沉雨用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周行珍闭起双眼攥紧双手,仿佛咽下了什么滔天的苦楚,她说:“他必须死!”
郭沉雨敲着扶手的指尖一顿,她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逐又问:“为什么?”
“为了乾元国。”
“嗤——”郭沉雨嗤笑一声,她低声重复道:“为了乾元国?”
“为了乾元国!”她咬牙切齿的拍桌而起:“你要当真是为了乾元国就不会在皇宫之中杀他!”
“你现在要朕怎么跟东赛国交代!”
“我要是不杀他,你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让整个乾元国为你自私自利的爱情陪葬!”
郭沉雨的责问不仅没让周行珍害怕,反而撕开了她苦苦压抑许久的恐惧和愤恨。
她跪在地上哭得颤抖,语不成调。没能发现,她刚刚近乎可以杀头的咆哮,不仅没让年轻的帝王生气,反而还松开了紧蹙的眉头。
郭沉雨眼中浓云翻滚,这真的是书中世界,她果然知道剧情...
她继续试探道:“我?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是!”周行珍哭得伤心,没顾上慢慢向她走来的郭沉雨。
“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庞,寒意瞬间笼罩全身,她颤抖着问:“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你,相信我的话?”
郭沉雨蹲下,单膝着地,苍劲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脖子来回游动,上面青紫的抓痕比白天更深了:“周爱卿倒是生了个好孩子,居然胆敢对朕如此...无礼。”
周行珍心下一泠:“我父亲是无辜的,他...”
“现在知道称无辜了?早前杀安提斯的胆气哪去了!”周行珍被掐着脖子推到在地:“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若再有隐瞒...”
“我便送你周家满门,去黄泉路给安提斯赔罪!”
此话如落地惊雷,在周行珍脑海里炸得她肝胆俱裂,形神俱震。
“不,陛下,我都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国家。”周行珍紧紧抓住郭沉雨的衣摆,苦苦哀求道:“我家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都是我。”
郭沉雨冷漠的看着她越来越崩溃。
“你能预知未来?”
“我?”周行珍一怔盈满泪水的双眼茫然的看着她:“我不能。”
“乾元国的神树由神女带来,你能给乾元国带来什么?”
“我...”周行珍迷雾般的思绪,渐渐散去,她看着郭沉雨。心中思索道,她不想杀我,她希望我能像神女一样带给这个国家价值。
或许,或许我可以赌一把她的包容度。
“陛下答应我,无论我待会说了什么都不牵扯周家和其他无辜百姓,我便全盘托出所有事情。”
郭沉雨不语。
周行珍眼睫微颤,又继续说:“东赛国与沧溟国有所勾结,这中间就是安提斯在牵线。”
“他很会讨女人的喜欢,在很小的时候就和东赛国国主的皇后滚到床上去。”
“东赛国的太子知道这件事,一直都在找机会杀他,这次和亲,东赛国太子派来的人已经在皇城中住下了。”
郭沉雨问:“住在哪?”
这次轮到周行珍沉默不语了。
郭沉雨:......
“与朕谈条件...”郭沉雨还想拿乔,结果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给硬生生堵住了。
“陛下——,臣女之心日月可鉴啊!臣女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为民啊!”
郭沉雨:........
这是打算开始发疯了吗?
“好了。”
“闭嘴!”
“再哭就拖下去砍了!”吵死了。
周行珍抽泣着,委屈的看着她,白皙的脸上一颗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
郭沉雨看着她的模样顿时感到无比头疼,她幽幽叹了口气,妥协道:“只要你保证句句属实,绝无隐瞒,我便不动周家。”
周行珍带着浓浓的鼻音应承道:“陛下金口玉言!”
“自然。”
“那陛下能否赏赐一块免死金牌...”
郭沉雨打断她的痴心妄想:“本朝没有免死金牌,只有株连九族。”
周行珍抓着衣摆的手缓缓松开,她看着地砖上倒映的烛火沉默了半盏茶的时间,随后缓缓启唇:“陛下看过话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