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集装箱码头，咸腥的海风卷着暴雨砸在油布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陆砚舟蹲在堆叠如山的货箱顶上，指间捏着张黄符，符纸遇水不化，隐隐泛着金光。
“师父，确定是这艘船？”对讲机里传来徒弟的声音，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
“海关记录显示这船是从马来西亚来的，舱单上写的全是香料，可缉私队的兄弟说，昨晚卸货时闻到过血腥味。”
陆砚舟没说话，只是将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像长了眼睛，晃晃悠悠飘向最角落的那只集装箱。
离箱门还有半米远，符纸突然“轰”地燃起幽蓝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就是这儿了。”他从货箱顶上跃下，黑色冲锋衣下摆扫过积水，溅起一串水花，“通知下去，准备开坛。”
徒弟们迅速在集装箱周围布开阵仗：朱砂画的八卦阵，东南西北四角各插着柄桃木剑，中间摆着个青铜鼎，里面插着三炷清香。
香灰笔直落下，竟在暴雨里都没打歪半分——这是有邪物在里面，正跟阵法较劲。
“里面的朋友，出来聊聊？”陆砚舟对着集装箱喊话，声音裹着内力穿透雨幕，“阴山派的换命符，用活婴脐带当引，够阴毒的啊。”
箱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和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陆砚舟眼疾手快，将早就备好的糯米撒过去，只听里面传来声凄厉的尖叫，像被滚油烫到的野猫。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从后腰抽出桃木剑，剑身刻满朱砂符文，“小的们，开箱！”
四个徒弟合力拉开箱门，一股黑气“腾”地涌出来，在雨里凝成个模糊的人影。陆砚舟反手甩出三张符纸，精准地贴在人影的眉心、咽喉和心口。
“啊——！”人影发出不男不女的嘶吼，黑气迅速散去，露出个穿着黑袍的男人，脸上画满诡异的图腾，嘴角还沾着点暗红色的血。
“阴山派的人，果然是你们。”陆砚舟用剑尖挑起男人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个扭曲的“阴”字，“十八年前偷走沈家女婴，现在又想用换命符逆天改命，你们祖师爷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男人死死瞪着他，突然怪笑起来：“黄口小儿懂什么！那女娃本就该是我们的人，是沈家占了她十八年的命格，现在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物归原主？”陆砚舟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你们用林家女婴换走沈家真千金，又在她身上下了十八年的锁魂咒，就是为了今天用换命符偷她的富贵命，还敢说天经地义？”
他转头对徒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搜查。很快，从集装箱深处拖出个密封的黑色木箱，打开的瞬间，连见惯了世面的徒弟都倒吸一口凉气——
箱子里铺着暗红色的绒布，上面摆着张用鲜血画成的符咒，符纸边缘泛着黑紫色，中央用朱砂写着串生辰八字，精确到时辰分秒。
旁边放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段细小的脐带，福尔马林液体里还漂着几根胎发。
“师父！这生辰八字……”徒弟拿出手机对比，声音都在发颤，“跟沈小姐的完全一致！连出生时辰都分毫不差！”
陆砚舟拿起那张换命符，指尖刚触到纸面，就被烫得缩回手。
符纸上的血字像活过来似的扭曲着，散发出浓烈的怨气，混着海风里的咸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
“是阴山派的‘偷天换日符’。”他沉声道，“用两人的脐带和生辰八字做引，在月圆之夜烧掉，就能让被换者的命格彻底转移。
这符画得如此阴毒，被换者不出三日，定会暴毙而亡。”
被按在地上的黑袍人突然狂笑：“晚了！符已经画好，就等今晚子时月圆！林晚晚本就是我们养在沈家的药引，现在用她的命换沈清辞的富贵命，再合适不过……”
这话像道惊雷，劈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徒弟反应最快：“师父，他说林晚晚是……药引？”
陆砚舟眼神一凛，踹了黑袍人一脚：“什么意思？林晚晚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黑袍人被踹得咳出血，眼神却亮得吓人：“她是我们阴山派养的‘容器’！当年用她换走沈家次女，就是为了让她在富贵窝里吸收财气，等时机成熟，再用她的命……”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换命符上。符纸瞬间燃起黑火，陆砚舟想去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哈哈哈！符已成，谁也改不了！”黑袍人在火焰中化为一缕黑烟，只留下最后一句诡笑，“双生花，一枯一荣，从来如此啊……”
黑火很快熄灭，换命符烧成了灰烬，但那个装着脐带的玻璃罐完好无损。徒弟捡起罐子，脸色凝重：“师父，要不要送去做DNA鉴定？”
陆砚舟望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雨丝打在他脸上，眼神深不见底：“不仅要鉴定，还要查林晚晚的身世。我总觉得，这丫头的来头，比我们想的更复杂。”
***上午九点，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当陆砚舟把报告拍在沈清辞面前时，女孩正在给赵婉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长长的线，不断不裂，像根缠绕的命运绳。
“玻璃罐里的脐带，和林晚晚的DNA匹配度99%。”陆砚舟的声音低沉，“也就是说，这是她的脐带。”
沈清辞削苹果的手顿了顿，果皮“啪”地断了。
她看着报告上的鉴定结论，突然想起梦里的双生花——原来林晚晚才是那朵被换过来的“枯花”，而自己，或许不是长女，是那个被宣告“死亡”的次女？
“阴山派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轻声问，指尖冰凉。
“为了富贵命。”陆砚舟调出另一份资料，“阴山派是南洋的邪术门派，擅长偷运命格。十八年前沈家正是上升期，赵婉容怀的双生女被算出是‘双龙捧珠’的贵格，能旺家旺业。
他们偷走一个，换进自己培养的婴儿，就是想等成年后偷换命格。”
沈清辞拿起那个装着脐带的玻璃罐，对着光看。细小的脐带在液体里漂浮，像条蜷缩的小蛇。
她突然想起林晚晚身上那股浓烈的铁锈味，原来那不是单纯的业力臭，是被邪术养出来的“容器”特有的气味。
“难怪她要喷那么多香水。”沈清辞唇角勾起抹冷笑，“大概是自己也闻不得身上的腐味吧。”
这时，沈知衍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报纸，头版头条赫然是码头截获邪物的新闻，虽然隐去了具体细节，但“南洋邪术”“换命符”等字眼格外醒目。
“警方已经立案调查了。”他把报纸拍在桌上，脸色难看，“但那个黑袍人凭空消失了，监控只拍到一团黑烟。”
沈清辞没看报纸，只是望着病床上的赵婉容。女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眼睛看她，眼神复杂得像揉碎了的星光。
“妈。”沈清辞放下玻璃罐，走到床边，“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赵婉容的嘴唇动了动，眼泪突然滚落下来。她抓住沈清辞的手，掌心滚烫，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清辞……我的念念……”
念念？是那个叫“念安”的孩子吗？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刚要追问，赵婉容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医生护士涌进来，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
混乱中，沈清辞的目光落在赵婉容枕头下露出的半张照片上——那是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年轻的赵婉容，怀里抱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婴，眉眼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原来，她真的有个双胞胎姐妹。
原来，林晚晚只是枚被用来调包的棋子。
沈清辞悄悄退到走廊，掏出手机给陆砚舟发了条消息：
“查十八年前和林晚晚一起被遗弃在孤儿院的孩子，有没有跟我长得像的。”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清苦的檀香，从病房里飘出来，缠绕着走廊尽头的阳光，像个温柔的叹息。
双生花，一枯一荣。
可谁规定，枯的那朵，不能重新绽放呢？
沈清辞望着窗外的晴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坚定的弧度。不管阴山派打的什么算盘，不管那个“念安”在哪里，她都会找到真相。
毕竟，属于她的命格，谁也偷不走。属于她的亲人，谁也换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