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海市的雨,总带着一股子洗不掉的铁锈味。
陈默把半瓶劣质威士忌灌进喉咙,玻璃酒瓶在掌心硌出红印。侦探社的百叶窗积着灰,将午后的阳光切成碎片,落在他脚边那堆没洗的速食面桶上。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 那是宿醉和失眠共同的杰作。
【救我,他在重置时间!】
发信人: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刺破了陈默混沌的意识。半小时前,警方的朋友刚传给他卷宗:这位地产大亨的妻子,在自家别墅的浴缸里溺亡。初步结论是意外,可这条短信……
他抓起那件皱巴巴的风衣,拉链卡在第三颗扣眼上扯不动。镜子里的男人眼下乌青,胡茬爬满下巴,活像刚从垃圾桶里被捞出来。“还真是侦探界的耻辱。” 陈默对着镜中人嗤笑一声,转身撞翻了身后的折叠椅。
别墅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冷得像手术刀。林雨薇正蹲在茶几旁,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捏起一小撮白色粉末。“死者胃容物里有安眠药成分,但剂量不足以致命。” 她说话时头也没抬,白大褂下摆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不知是碘酒还是别的什么。
陈默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婚纱照。照片里的苏晚晴笑得温婉,手腕上那串珍珠手链在闪光灯下泛着光。而现在,那串手链正静静躺在证物袋里,其中一颗珍珠裂开了细缝。
“肺部没有积水,” 林雨薇突然开口,将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试管举到灯光下,“这说明她是死后被移入浴缸的。” 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陈默,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像泡发的海参,只是没那么有弹性。”
陈默的嘴角抽了抽。他总觉得这位法医对尸体有种异乎寻常的热情,就像小孩对待心爱的积木。
二楼浴室的门虚掩着,水汽在瓷砖上凝成水珠。浴缸边缘放着瓶沐浴露,按压泵上还留着半枚模糊的指纹。陈默戴上手套刚要拿起,脚下突然一滑 —— 不知谁把防滑垫踢到了墙角。他踉跄着扶住浴缸边缘,指尖却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香薰蜡烛。
蜡油溅在手腕上的瞬间,陈默猛地闭上眼。
三秒后,他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
不对。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 15:07,比他进来时慢了两分钟。香薰蜡烛好好地立在架子上,而他的指尖离浴缸边缘还有三厘米。
“你没事吧?” 林雨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块怀表。表盘是逆向转动的,指针卡在三点零七分,表盖内侧刻着个沙漏图案。
陈默的呼吸突然停滞。
这个图案,他在三年前搭档的遗物里见过。那天也是个雨天,李队倒在血泊里,手里紧紧攥着块同样的怀表,直到体温彻底变冷。
“死者的手机找到了,” 林雨薇把证物袋递过来,“最后一条短信发给你。但通讯记录里,这个号码从未存在过。”
陈默接过证物袋的手在发抖。怀表的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像是刚从某个人的口袋里掏出来。他突然想起苏晚晴短信里的话 ——“他在重置时间”。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罗宾变声器特有的电子音:“警察叔叔!我真是来修网线的!不信你看我带的工具…… 哎别碰那个路由器!会爆炸的!”
陈默推开浴室窗户,潮湿的风灌进领口。别墅后花园的冬青丛里,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翻身跳下去时,风衣下摆勾住了窗台的铁栏杆,硬生生扯出个破洞。
追逐在五分钟后变成了闹剧。
那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晾衣绳,被挂满的蕾丝内衣罩了满脸。陈默扑过去按住他时,对方怀里掉出个东西 —— 正是那块本该在证物袋里的逆向怀表。
“你是谁?” 陈默的膝盖顶着对方的后背,却听见怀表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
男人突然笑起来,声音像生锈的合页:“我们都是时间的囚徒……”
话音未落,怀表的玻璃罩突然碎裂。
陈默感到一股电流猛地击中太阳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穿黑风衣的男人像像素块一样瓦解,晾衣绳上的内衣飘向天空,而他自己正从高空坠落 ——
“砰!”
后脑勺着地的剧痛传来时,陈默发现自己躺在侦探社的地板上。威士忌瓶滚在脚边,屏幕亮着的手机显示 15:07,屏幕上是苏晚晴的短信:
【救我,他在重置时间!】
窗外的雨还在下,铁锈味比刚才更浓了。
陈默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一手血。而他的风衣下摆,有个崭新的破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