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墙有动静,其后有声传来!韦铜驼脸色骤然铁青,眼底的惊诧之色便如惊涛骇浪一般汹涌起伏。众弟子先是一惊,满目愕然,便凝神细听;鹿骄嵘眸光一亮,眼角眉梢皆是欣喜,那是凤霜天的声音。
令狐峥高声问道:“石墙之后可是凤姑娘?”“是!”石墙后传出嗡嗡然的女子之声,继而是一男子声音,“长庚,我也在里头!劳烦你动手,助我破出石墙!”
这是贝雪狮的声音,一众狮系弟子听得真切清楚,登时欢喜盈心,几欲喜极而泣,相互呼告道:“掌山师兄在墙壁之后!掌山师兄在石壁之后!”赵雷獐喜道:“哈哈哈,掌山师兄没有死,他还活着!”
原来挚友近在咫尺,令狐峥心下欢喜,大步朝石墙走去。韦铜驼登时慌乱不安,急道:“仙翁助我。”白茶老翁人未动,左臂一展,右掌凝力一拍,三颗骊龙珠便飞掷而出,携着一股劲风,声势惊人,打向令狐峥。
令狐峥神思一凛,右掌凝力就要出招,身边却闪来一道青光,只见青龙任月鞭迎风展开,左右横扫,上下纵横,便将三颗骊珠打得四下飞散。鹿骄嵘身影随鞭去,闪到男子身旁,道:“长庚,你不必分心,只管去破开那石墙,我来应付这老妖翁!”她的青鞭无法破墙救人,但令狐峥的大鹏八裔掌却是可以。
“好!”令狐峥一声应下,发足疾奔,径向石墙而去。赵雷獐眼光横扫,脑中飞转,唯恐螟蛉蜾三人及其他驼系弟子会出手阻碍,当即拾起地上宝刀,一个纵跃,扑向螟蛉蜾三人,手臂一横,出招“鲈鱼撞秋”,刀锋切风横转,先斩向胡山螟腰间,再削向何山蛉大腿,顺势上挑,砍向梁山蜾肩膀。
重伤之人忽使狠招,刀刀猛烈,螟蛉蜾三人回刀格挡之际,俱是飘身后腿,暂避刀锋。赵雷獐道:“多谢小圣与鹿教主出手相助!”他挥刀疾转,打散螟蛉蜾三人,使其不得靠近令狐峥及石墙。
大堂之上又是剑拔弩张之势,白茶老翁复掷出五颗骊龙珠;五珠成网,自头顶罩落,鹿骄嵘挥鞭向上,一团青光在头顶飒飒舞开,撞上五颗骊珠,只打得叮叮作响;身旁却有五个人影一掠而过,黑红二影在左,黄青白三影在右,自是五毒貂趁机向前。
鹿骄嵘大喊一声:“漫天青雨。”她手臂挥转两圈,青鞭似青龙摆尾,豁然变长,蜿蜒追向前,在空中来回晃动,一排排细细的青针便激射而出,密密麻麻,打向五毒貂。
江湖中人皆忌惮鹿骄嵘的青针,针上喂有麻沸散。五毒貂立即止步,飘身避让,且退且脱下身上衣袍,盘于掌中,应对射来的青针。有两方庇护,令狐峥早冲到了石墙之前,道:“雪狮兄,凤姑娘,我来救你二人出来,你们且向后退去,莫叫砖块伤着。”
石墙后传来贝雪狮的声音,“长庚,你只管出手!”令狐峥双腿微屈,弓步展开,双掌在胸前挥转一圈,运风而动,豁然打出,使的正是“运斤成风”一招。浑厚纯正的掌力如六月海上的狂风巨浪,打在石墙之上,嗡然一声,墙壁震动。
令狐峥凝神聚力,运转丹田真气,游走于周身,他自幼修习云阳内功,成就颇深,年纪轻轻其内功深厚便能匹敌祖父,以云阳内功催动大鹏八裔掌,功力倍增。真气游走,内力缓缓汇聚于掌中,令狐峥一鼓作气,连出两掌“运斤成风”,一掌落而墙轻颤,再落轰然一声巨响,石墙塌落,砖土飞扬。
尘土中有两个人影,男子身影在前,以一半身躯护住身后的女子,两人倒在地上,似乎动弹不得。令狐峥大步冲了进去,这才发现狮凤二人被绳索绑束结实,贝雪狮道:“这绳索越挣越紧,须得用刀!”
令狐峥起身去取刀,却听到赵雷獐的声音,“小圣请接刀!”一道白光便飞射而来,令狐峥探手一抓,宝刀入手,顺势挥斩而下,嗤啦一声,斩断了贝雪狮身上绳索。贝雪狮急道:“长庚,多谢相救!”他身影一闪,去如疾风,率先冲了出去,心中的焦急,皆因担忧同门师弟。
凤霜天挣扎着身子,道:“小圣,快斩了我身上绳索,我要出去杀骆驼。”令狐峥手腕一转,刀刃掠风,斩断佳人身上的绳索,凤霜天起身就化作清风,疾冲出去。
大堂之上,多方搏斗,好生激烈!
赵雷獐以一敌三,带伤力战螟蛉蜾三人,又在紧要时刻果断将宝刀掷与了令狐峥,现下手中无刀,又身有重伤,节节败退。三把白刃横扫、竖斩而来;胡山螟、何山蛉分左右袭之,前者斩下盘,后者削丹田,梁山蜾刀锋向上一斩,好似河鱼跳上岸,正是“河豚上岸”一招,嗤的一声,便在赵雷獐右肩上划出一口血口子来。
赵雷獐身上吃痛,向后跌去,三把白刃却迎头斩下,生死攸关之际,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右脚急出,堪堪抵在刀锋之上,左脚随之一纵一踢,登时将三把白刃逼退回去。贝雪狮身影落地,挡在师弟身前,道:“师兄来迟了,你且在身后歇一歇!”
凤狐二人先后从石墙之后跳出,凤霜天目光一扫,只见鹿骄嵘独斗白茶老翁与五毒貂,一条青鞭分出三头,在六人之间舞作一团青光,纵展如猛虎出洞,探转似青龙摆尾,横扫如雷霆突击,尚能应付六人;鱼子非则闲站观战,韦铜驼正躲在他身后。
凤霜天怒火烧上心头,双掌凝力,蕴了花火错掌的招式,直冲过去。鱼子非取出腰间折扇,迎风展开便脱手掷出,折扇在空中一转,散作四片利刃,寒光闪烁。凤霜天止步收掌,自袖中取出一把羽扇,迎风展开,向左一扫,右转回翻,撞上四片利刃,便将其打了回去,好一招“画眉春开”。
凤霜天的杜鹃扇与画眉扇原本已损坏,后在落云镇找工匠修补完善,笼于双袖之中,此刻正可迎敌。鱼子非接回利刃,左手骊珠,右手折扇,笑意盎然地看着凤霜天,道:“凤少主武功不减当时啊!”凤霜天道:“太白门一战,我落于下风,今日未必!”
话音一落,一个黑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正滑到脚边,凤霜天微微一惊,向左跳出,定睛一看,原来是黑山貂。令狐峥自石墙后奔出,便即协助鹿骄嵘对抗六人,身形闪动如疾风,最先逼近黑山、黄石二貂,他双臂挥转,势如大鹏展翅,便横掌击出,掌风浑厚刚劲如大风滔滔,正中黑黄二貂。
二貂躲闪不及,被这一招“通天南冥掌”的掌力所震,身子腾空飞了出去,怦然摔落在地。巨响一出,鹿骄嵘稍稍撤回青鞭,白茶老翁收回骊龙珠,与其余三貂退回到鱼子非身边。
狐鹿二人并肩而立,一个魁梧伟岸,一个飒爽美艳,俱是威仪叫人不敢逼视。凤霜天一溜烟跑到鹿骄嵘身后,伸手指向韦铜驼,道:“鹿姐姐,那老骆驼先绑了我扔在石室里,又栽赃污蔑于你。咱们姐妹再次联手,将他绑了罢,我扒光衣服,抽他几十鞭子,再装进麻袋里,滚下山去。”
令狐峥目光一凛,眉梢上尽是惊讶之色,顿时心如明镜,原来鹿凤二人买麻袋竟是如此用途。堂上打斗动静一停,贝雪狮举目一看,堂前溅血,尸身横斜,多半是拥护他的狮系弟子,他眼眶骤然通红,悲伤、痛苦、愤怒等情绪从眼中一一闪过,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堵得难受。
脚下半丈之外便是石霜狛,贝雪狮情难抑制,飞奔过去,抱起师弟尸身,耳边却传来嘤咛一声细响;他吃了一惊,伸手探其鼻息,石霜狛竟有微弱气息,贝雪狮欣喜若狂,道:“狛师弟还活着!”他连着呼唤数声,石霜狛眉毛果然颤了颤。
贝雪狮转而去寻找梁雲猬,梁雲猥大半身子皆被鲜血染红,脸色煞白,触其手脚,冰凉僵硬,一探鼻息,气息全无,显然身亡已久。贝雪狮长叹一声,脑袋低垂,泪水潸然而下。
狮獐狛猬四人情谊深厚,多年来相互扶持,自贝雪狮被立为掌山弟子,三位师弟就倾尽心力辅佐,本是四人同行,如今已亡两人,生死隔阴阳。
贝雪狮收束心中的伤痛,止了眼泪,道:“快查查是否还有人尚气息,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能让其丢了性命。”狮系弟子当即俯身,探查倒在血泊中的同门,却无人有气息。
贝雪狮先吩咐赵雷獐,道:“本派遭逢劇变,堂前见血,多位师兄弟命丧赤松堂,现下内患强敌、生死攸关之际,我身为掌山弟子,须留下来清理门户、驱除外敌。獐师弟,你速速带着狛师弟回后院治伤,务必保下他性命。”
一边是襄助师兄抵御强敌,一边是师弟性命,赵雷獐衡量之下,听从师兄吩咐,抱起石霜狛,道:“掌山师兄,待我处理好狛师弟的伤势,我即刻回来助你。”便快步朝后院奔去。
脚下是同门鲜血,眼前是同门尸身,悲、痛、怒、愧等情绪交织于心头,如浪潮般翻涌澎湃,贝雪狮双膝一屈,噗通跪倒在地。堂上众人俱是一惊,鹿骄嵘、凤霜天微微诧异,白茶老翁笑而不语,韦铜驼眼中有惊诧亦有鄙夷,令狐峥眼里却流出赞赏钦佩之意。
凤霜天并未上前打扰,只轻声问向鹿骄嵘道:“狮郎这是作甚?”无人回答,堂上本寂静,却响起了贝雪狮的声音,“掌山弟子贝雪狮无能,被小人韦铜驼偷袭暗算,囚于暗室,连累诸位师兄师弟丧命。贝雪狮心中惭愧,叩首三下,既表敬意,更表哀思,诸位宁死不降,力战身亡,是吾辈楷模,英魂永存。”
咚咚咚三声,贝雪狮额头触地,怦然作响,叩首三下,额上留下深深红印,亦沾上了地上鲜血,一抹鲜红残存于右边额头上。他站起身来,拾回金错刀,持刃直立,双目猩红,扫视堂上众人,道:“韦铜驼偷袭于我、囚于暗室,将此事嫁祸给倚天教鹿教主,信口雌黄诓骗本派弟子,此为一罪,其行径之卑劣,为江湖不齿;他未得师父传位诏令,强行夺取掌门之位,此举等同于欺师灭祖,此为二罪;他伙同青海门白茶老翁等人,残杀本派弟子,此为三罪。种种行径,诸位弟子有目共睹!”
“派中弟子被其蒙骗,受其蛊惑,摄于其淫威,同门相残。如今真相大白,望诸位悬崖勒马,改邪归正。”贝雪狮声如洪钟,目光一掠,只见堂上众人站位泾渭分明,韦铜驼白茶老翁站在大堂左边,他与狐鹿凤三人则站右边,便又道:“愿与韦铜驼划清界限者便站到我右手边来;执意追随其者,原地不动。我数三声,三声一到,弃暗投明者,前事既往不咎,仍是我戴天山派的弟子;执意助纣为虐,与韦铜驼共进退的弟子,贝雪狮与之恩断义绝。”
话音一落,大堂之上便是一阵动荡,方才归顺到驼系一列的弟子纷纷站到贝雪狮右手边,驼系弟子中不少人心意动摇,左右张望,窃窃私语。“一……二……”贝雪狮已高声数数,便有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两个人影闪到了贝雪狮一列,两人动而数人随行,陆续有人奔到狮系一列。
余下弟子心意搅乱,目光在狮驼二人之间来回打量,心中暗暗考量,一边是追随已久的督山师兄,如今其背后是青海门白茶老翁,一边是浴火归来的掌山师兄,他如今有令狐峥、鹿骄嵘的襄助。正是两边衡量,驼系踌躇不定。胡山螟、何山蛉、梁山蜾三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韦铜驼身后。
“三!”贝雪狮话音落下,十余身影随风一掠,飞奔到狮系弟子一列。抉择已定,贝雪狮朗声说道:“好!”他撩起衣袍,挥刀斩落,削下一块衣角,道:“贝雪狮今日割袍断义,断了与汝等的同门情谊,一会儿动起手来,刀落见血,生死有命!”
贝雪狮态度决绝,狮系弟子纷纷效仿,竟也撩袍挥刀,割断一块衣角。韦铜驼如今有白茶老翁等人撑腰,心中胆量陡增,笑道:“贝雪狮,你以为你成功脱险就能当掌门了?方才戴天山弟子已经参拜了我这个新掌门。”
贝雪狮眼中怒意翻滚,杀气腾腾,他力持镇静,先转向令狐峥,道:“太白门令狐小圣,你受我师父所托,持刀上山传话,所传何话,请你当众念出来罢。”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齐齐打向令狐峥,都好奇龙惊雷捎了什么话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