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往出口跑！”我拽着庆生的胳膊，拼尽全力往前冲。

脚下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煞气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沾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刺痛。

庆生被我拉得踉跄了几步，很快稳住身形，反手握紧我的手腕：“落师父，煞气太重，没办法了，你先走，我殿后！”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我反手擒住他的胳膊，不容分说往外拖拽。

在我和庆生争执的时候，识海中突然传出佑生的声音：“别吵了，快用佑生剑！”

佑生剑？我何尝不想？

可刚融合完碎片，丹田处的金丹还在微微震颤，佑生剑的力量虽已归位，却像匹没驯服的野马，稍一调动，经脉就传来针扎般的疼。

“现在用不了！先撑到出口！”

身后的白骨魔物越聚越多，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胜在数量庞大，密密麻麻的黑影在遗址的石柱间穿梭，眼窝的红光连成一片，像条追魂的血河。

有几只速度快的已经追近，枯骨般的手爪带着腥风，直抓我的后颈！

“小心！”庆生猛地将我往旁边一拽，同时挥起铁剑，狠狠劈向最前面的魔物。

“铛！”

铁剑砍在白骨上，发出刺耳的脆响，那魔物被劈得歪了歪头，骨头上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它嘶吼着，另一只手爪横扫过来，庆生躲闪不及，肩膀被划中，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

“庆生！”

“我没事！”他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冷汗，却依旧死死挡在我身前，“你先走！我断后！快走！”

“又说胡话！”我运转起体内仅存的灵力，桃木剑上泛起金光，回身刺向那只魔物的眼窝。

金光没入红光的刹那，魔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整个骨架瞬间崩碎，化作一地散骨。

“这东西怕纯阳之力！”我喊道，“用符纸！”

庆生立刻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几张燃灵符，灵力催动下，符纸瞬间燃起橙红色的火焰，他反手将符纸掷向追来的魔物群。

火焰撞上白骨，发出“噼啪”的声响，煞气遇火蒸腾起黑烟，几只魔物瞬间被火焰吞噬，嘶吼声戛然而止。

可这远远不够。

更多的魔物从石柱后涌出来，它们踩着同伴的碎骨，像潮水般往前涌，眼看就要将我们包围。

“这边！”我瞥见左侧一道狭窄的石缝，那是刚才进来时留意到的近路，仅容一人通过，“从这里走！”

我拽着庆生钻进石缝，身后的魔物被石缝挡住，一时无法跟进，只能在外面嘶吼、撞墙，碎石簌簌落下，仿佛随时会将石缝砸塌。

石缝里漆黑一片，只能闻到浓重的尘土味和血腥味。

庆生的呼吸越来越重，肩膀的伤口在摩擦中不断渗血，染红了石缝的墙壁。

“还能撑住吗？”我放慢脚步，借着桃木剑的微光查看他的伤口。

伤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黑气，显然是被煞气侵蚀了。

“没事……”他喘着气，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比被石鬼拍那一掌轻多了……”

我从行囊里翻出老婆婆给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庆生的肩膀上。

草药刚一接触伤口，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庆生疼得闷哼了一声，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忍忍。”我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凝聚起一缕金光，缓缓注入他的伤口，

“这煞气比黑石滩的石鬼重，不尽快处理，会侵入心脉。”

金光游走间，伤口边缘的黑气渐渐消散，庆生的脸色好看了些。

他看着我，突然说：“落师父，这一路上你都在找一种碎片，那是什么东西？”

我动作一顿，突然意识到，这一路上，庆生都没怎么问过我在干什么，而我也从未主动提过，但他必然是有所察觉的。

“是……是偶然间的机遇，当时在炼炉山，偶然间获得一块神器碎片……”我不假思索地开始编瞎话。

“落师父您的境界和力量感觉都提升了好多，是因为这个碎片吗？”

我点了点头。

“每次都很危险。”庆生头垂了下去，自顾自感慨。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把他拉扯进来，是我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还要赌？”识海里的佑生突然发问。

我望着石缝尽头透进来的微光，那里就是遗址的出口。

“因为有些事，不能等。”

就像曦文不能等魔物吞噬三界，就像喻肆不能等我在黑风崖被煞气吞噬，就像庆生不能等我在黑石滩被石鬼撕碎。

有些选择，哪怕知道危险，也必须去做，因为身后有想守护的人，有不能放弃的责任。

过了好一会儿，庆生才低声说：“以后……别再一个人赌了。落师父，您以后都有我在。”

我笑了笑，没说话，扶着他继续往前走。

石缝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可就在我们即将走出石缝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出口处传来，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堵在了外面。

我和庆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凝重。

我握紧桃木剑，示意庆生躲在我身后，缓缓探出头，

石缝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浑身覆盖着破碎的铠甲，手里握着一柄断裂的长刀，铠甲的缝隙里渗出黑色的煞气，眼窝处跳动着红光。

但与其他魔物不同的是，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磨得发白的布，布的质地依稀可见，像是……老婆婆给我们的布包。

庆生显然和我一块发现了这个事实，我们两个都愣住了。

“不会吧。”庆生喃喃道。

如果他真是石敢当，那显然已经被煞气侵蚀，成了魔物的一员，可那块布被他攥得死紧，指骨都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执念。

“石大哥……是你吗？”庆生的声音带着颤抖。

那魔物似乎听到了声音，缓缓转过头，眼窝的红光死死锁定了我们。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举起了断裂的长刀，刀身上还沾着干枯的黑血。刀风带着浓重的煞气，比之前所有的魔物加起来都要可怕！

我心头一沉，有了煞气加持，他的修为现在至少是金丹期，且力量变得更加狂暴，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可能不是对手。

“庆生，让开！”我推开他，桃木剑上凝聚起全部的灵力，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这不是他，他已经死了，这是煞气控制的魔物！”

长刀与桃木剑碰撞的刹那，震耳的轰鸣在石缝外炸开！

我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桃木剑险些脱手。

那魔物却纹丝不动，只是再次举起了长刀。

我知道再来一下我抵挡不住，桃木剑都有可能碎裂。

果断心一横，将玉佩丢了过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窝的红光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清明。

他低头看着玉佩，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像是在挣扎。

“石大哥！”庆生大喊着扑过去，“想想老婆婆！想想你说过要救黑石镇的！”

石敢当的动作僵住了。

断裂的长刀悬在半空，煞气与那丝清明在他体内疯狂拉扯，铠甲下的骨骼发出“咯吱”的声响，仿佛随时会崩碎。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窝的红光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他看着我们，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在说“快走”。

然后，他反手将断裂的长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将自己从胸口处截断成了两半。

“不——！”

庆生的哭喊声响彻荒原。

石敢当的骨架在长刀刺入的刹那，开始寸寸崩碎，化作无数光点，最终只剩下那块发白的布，随风飘落在石敢当骨架上。

风从遗址深处吹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煞气，却再也没有魔物追来。

那些白骨魔物仿佛失去了指引，在石缝外徘徊了片刻，便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我捡起那块玉佩，玉佩上还残留着刚刚沾染的煞气。

庆生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咬出血来。

我走到他身边，将玉佩放在他手里：“他解脱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老婆婆还在……还等着他回家……”

我知道，这个多愁善感的人类，又想起自己的爹娘了。

我没打扰庆生的情绪，自己默默将老婆婆给我的包裹打开，将里面所剩无几的东西拿出来，把石敢当的骨头放进去，还有那块发白的布。

想来那块布应该是他临走前老婆婆给他的包裹，只不过风吹日久，只剩下了手里的一块。

我望着遗址深处那片更深的黑暗，那里，曦文的封印依旧在震动，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等待着被唤醒。

“我们该走了。”我扶起庆生，声音沙哑，“把这个……带回黑石镇，交给老婆婆。”

庆生握紧了布包，用力点了点头，泪水滴在上面，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们没有再回头，一步步走出了神魔大战遗址。

曦文，你给我留下来好大好大的烂摊子和麻烦事。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