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木板床上,临衡蜷缩在薄被里,药效和失血带来的昏沉感并未完全褪去,他半阖着眼,目光涣散,无意识地追随着路清移动的身影,夜更深了,寒气透过茅草的缝隙和破窗汹涌而入,仿佛浸骨的冰水。一阵冷风卷着雨丝钻入,临衡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低语
“......好冷......”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落入路清耳中。他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到床边
路清俯身,仔细地将临衡身上那床本就单薄的旧被向上拉了拉,严严实实地披紧被角,其是肩膀受伤的那一侧
接着,他走到角落那个燃烧着微弱炭火的破旧小泥炉边。炉火因潮湿的木炭而显得有气无力,路清用火钳小心地将几块尚有余温的炭块拨拢到一起,又添了两块稍干的柴薪,火焰跳动了一下,明亮了些许。他端起沉重的泥炉,将其挪到更靠近床榻的地面。暖意似乎驱散了一小片床边的寒气,炉火的红光映照着临衡苍白的面颊
临衡依旧蜷缩着,身体在被子下微微颤抖,寒意仿佛从骨髓深处渗出,炉火的温度也无法驱散寒冷,他无意识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浓密的睫毛上似乎都凝结了看不见的寒霜,唇色愈发青白,再次逸出一声带着颤音的呻吟:
“冷……”
路清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油灯的光线勾勒出临衡眉宇间真实的的痛苦和脆弱。那冰冷,是失血过多后的体温失衡
路清沉默了片刻,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温城露在被子外、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冷的手,他温暖的掌心,将那冰凉的指尖包裹住,试图传递一点实在的热度。临衡的手指在他掌中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温热接触有些微的抵触,但终究没有挣脱
然而,这似乎还不够。临衡的颤抖并未停止,反而因为手部传来的些微暖意,更反衬出躯体的冰冷,他侧身坐到床沿,动作带着一种沉稳,然后—一
他俯下身,隔着那床薄被,伸出双臂,将蜷缩的临衡轻轻地拥入了怀中
临衡身体猛地一僵!那双原本因寒冷和困倦而迷蒙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炉火和路清近在咫尺的衣襟,路清的气息、体温透过薄被清晰地传来,那是一种沉稳的淡淡的药草香,手不由自主的想反抗,临衡僵硬的脊背在最初的震惊后,竟在那源源不断的暖意包裹下,极其缓慢地、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丝,甚至无意识地往那热源深处又贴靠了一点,冰冷的身体汲取着这份暖流
路清只是默默地抱着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冰冷的躯体,他能感觉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微颤,以及那一点微弱的、近乎本能的依赖。屋外雨声淅沥,屋内炉火噼啪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路清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不再颤抖,冰冷的指尖也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才缓缓松开手臂,将临衡轻轻放回床上躺好。临衡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突兀又温暖的拥抱带来的余韵中,眼神有些怔忡
路清起身,拿过放在一旁的自制药瓶和干净的布巾。他打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药味弥漫开来。
“伤口需要换药。”
临衡瞬间从那种微妙的恍惚中惊醒,他看了一眼药瓶,又看向路清,眼底那层刻意维持的虚弱和感激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和抗拒,像竖起了无形的尖刺,他微微侧身,避开路清伸过来的手
“......我自己来。”
路清的动作停在半空,他看着临衡眼中重新凝聚的防备,那眼神像一只受惊后强作镇定的幼兽,他没有坚持,只是平静地将药瓶和布巾放在温城手边触手可及的床沿上
“好。”他应了一声
说完,他转身,没在看临衡,而是走到窗边,背对着床榻,沉默地注视着窗外依旧淋漓的夜雨,只留下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将屋内的光暖,完全留给了床上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