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再次拜访海瑞
母子俩正在交谈，忽然听到前面传来敲门声。
海安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伞匆匆走去开门，只见李铭和鲁晨站在门口，两人都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提着礼物，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李铭特意换了一身朴素的松江雪青布直裰，身上原本佩戴的玉佩、玉簪也都取了下来。
海安满心欢喜，说道：“哈哈，我当年可是当过门政的，怎么会忘记赵老爷和赵公子呢？”说着，他赶忙接过礼物，将两人请进了院子里。
父子二人走进堂屋，一同给老太太谢氏磕头行礼。
李铭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容白皙得仿佛敷了粉一般，一张嘴更是甜得很，一口一个“奶奶”地叫着，把谢氏哄得心花怒放，拉住他的手就不肯松开。
看到这一幕，王氏突然眼眶泛红，转过头去。
海瑞明白，她这是又想念自己的儿子了，于是，他轻轻握住夫人的手，给予她些许安慰。
王氏也赶紧擦去泪水，生怕被客人笑话。
李铭又向王氏问安，见她一脸病容，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心里不由得一沉，暗自思忖着该怎么帮她。
海瑞的两个女儿从母亲身后探出头，笑嘻嘻地看着李铭爷俩，小女儿还淌着口水，鲁晨见状，从礼物中掏出一把糖，笑着递给孩子。
李铭心中一紧，想起后世传说海瑞饿死女儿之事，据说五岁女儿因太饿拿男子炊饼，被海瑞大骂，女儿知错后绝食自尽，他忍不住想劝鲁晨收手，可看海瑞两个女儿眼馋糖的样子，完全是馋嘴小孩。
他不禁觉得荒谬，这么小的孩子懂啥，绝食？不让吃糖估计能哭死。
再看海瑞，如寻常父亲般，带着宠溺与无奈，苦笑点头。
“跟叔叔道谢，不准一次吃光。”两个孩子欢呼，先收糖再甜甜道谢。
李铭纳闷，不是说严厉训斥吗？
到底是谁在造谣？究竟有何居心？！
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色也黑得格外早。
海安点亮了油灯，那昏黄的光线勉强将厅堂照亮。
李铭把带来的礼物呈上。
他深知海瑞向来不收礼，所以除了给孩子们带了好吃的，就只准备了孝敬老人的四样礼物——茶叶、点心、拐杖以及叆叇。
“这东西太贵了吧？”其他礼物倒还好，谢氏把装着叆叇的匣子递还给李铭，说道：“好孩子，奶奶心领了，汝贤是不会收的。”
“这眼镜是我自己磨的……”李铭赶忙解释。
众人都看向海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说：“阿母，此人钱财多得没处花，而且对我没有所求，可以收下。”
“多谢。”李铭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
确实啊，在整个大明朝，能让海瑞收下礼物的人能有几个呢？想想自己，还真够那啥的……
问候完长辈后，海瑞便邀请李铭和鲁晨到廊下喝茶。
梅雨时节，屋内空气沉闷，相比之下，屋外至少能有些许微风，也没那么昏暗。
海瑞吩咐海安，把李铭带来的茶叶拿下去，还说道：“这粗茶梗子，他怕是喝不惯。”
接着又对李铭讲：“家母老花眼愈发严重了，多谢你的这份心意。”
“别客气。”李铭笑着回应。
李铭环顾海瑞家的院子，青砖铺地，那座四水归堂的两层小楼，虽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不禁感慨：“海公如今的日子，比在北京时可强多了啊。”
海瑞点头道：“如今俸禄还能负担得起，自然要让家里人过得好一些。”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她们跟着我，着实吃了不少苦。”
李铭压低声音问道：“我看尊夫人身体好像不太好啊。”
海瑞面露歉疚，低下头看着地砖的缝隙，缓缓说道：“她生小丫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前年老夫下了诏狱，让一家人都担惊受怕，而且，哎……”
海瑞长叹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如今这日子，已然比从前好了许多，大闺女也顺利出嫁，往后就慢慢调养着吧。”
李铭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他深知，有些事情，此刻还不能对海瑞言明。王氏的病症，实则已病入膏肓，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便要撒手人寰。
而她的离世，又会让韩氏遭受巨大的刺激，十一天后，韩氏也会追随她而去。
海瑞好不容易才恢复如常的家庭，又将陷入无尽的悲痛之中。
李铭在心中暗暗发问，难道海瑞真的命犯孤星，连这短暂的安稳都难以拥有？
“依我来看，尊夫人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切莫被表面的症状所迷惑。”李铭神情凝重地说道。
海瑞听闻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对李铭的话，向来是信服的，毕竟李铭有着非凡的经历。
“那赶紧给你婶子看看啊！”海瑞急切地说道。
“这……”李铭心中暗自叫苦，他哪会看病啊！可面上却依旧沉稳，只是微微摇头道：“我不看妇女之疾。”
“你还讲这些道理？”海瑞无奈地叹了口气。
“噗……”鲁晨在一旁没忍住，一口茶差点喷在桌上。
李铭瞧着海瑞那纠结的模样，出言安慰道：“别急，明天我就安排大夫过来，先给你夫人大致瞅瞅，咱们再看看，得请哪个专科的名医才合适。”
大明的医学发展那叫一个厉害，尤其在江南这片儿，青史留名的名医多了去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骨科等等，各种专科齐全得很。
咱都清楚，只要舍得花钱，凑齐七位名医，来个专家会诊，还真不是啥难事。
海瑞一听不是李铭亲自给自己夫人看病，而是要动用这种“钞能力”，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迟疑了好一会儿。
毕竟名医的出诊费贵得离谱，就说南通州的名医李沦溟，请他出诊一次，不光车马食宿得全包，还得事先付二百两银子当诊金。
海瑞虽说现在经济状况比之前好了些，可面对这么高昂的费用，还是请不起这等“神仙”般的名医。
一想到这么多年亏欠妻子太多，海瑞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没办法拒绝李铭提出的这番帮助，只是闷声应了下来。
“你去帮我请个大夫来，不过诊疗费我自己承担……要是我一时付不起，就先帮我垫上，以后我肯定会还的。”
“行。”李铭点了点头，瞧着海瑞那副扭捏的模样，心里明白他很不习惯开口求人帮忙。
这时赵公子微笑着说道：“再说了，我也不是白白帮你，我这还有事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事？”海瑞眼神警惕地看着他。
“我朋友马上要去昆山当知县了。”李铭朝着鲁晨使了个眼色，然后拱了拱手，神色严肃地说道，“海公，您一定要指点指点他，教教他当官的门道。”
“我可不会当官。”海瑞摆了摆手说：“跟我你学不到什么东西的。”
“海大人太谦虚了！”鲁晨赶忙端正态度说道：
“海公在任南平教谕的时候，考绩可是全国第一；后来升任浙江淳安和江西兴国知县时，大力推行清丈土地、平抑赋税的政策，而且还多次平反冤假错案，严厉打击贪官污吏，深受百姓的拥护。外出巡查考核的时候又是全国第一……怎么能说跟您学不到东西呢？！”
海瑞无奈，只能苦笑着开口：“那我便讲讲自己为官的那些事儿，李状元就当听个乐子。”
鲁晨赶忙拿出小本子，郑重说道：“定会牢记，争取学以致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