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玄关的镜子里映出个陌生的自己:眼眶红肿,风衣上沾着香灰,手里却紧紧攥着片风干的桂花 —— 是从咖啡馆的桌子上捡的,香气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把自己摔进沙发的瞬间,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 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河边的蜻蜓出来了。”
窗外正好有只蜻蜓飞过,翅膀在暮色中闪着微弱的光。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突然想起高三毕业那晚,陈默举着伞站在暴雨里,给我发的最后一条短信也是这样简短:“等你。”
七年前的那个雨夜,我最终没有赴约。因为妈妈突然发烧,等我安顿好她赶到河边时,只看见空荡荡的柳树下,放着三瓶没开封的汽水,其中一瓶的瓶盖里,塞着林宇写的纸条:“我们明年夏天再来。”
后来每个夏天,我都会去河边看看,却始终没等到他们。直到去年七月,我在柳树下发现个相机包 —— 里面装着陈默的旧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打印的电子机票,目的地是北方,日期是十年之约的前一天。
“我去。” 回复发送的瞬间,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疼得发紧。翻出帆布包里的画册时,发现最后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 是陈默的笔迹,写着 “老地方见”,旁边画了只小小的蜻蜓,翅膀上有个微型的相机图案。
赴约前,我鬼使神差地回了趟高中教室。月光从窗台斜照进来,落在积灰的课桌上,我曾经的座位上,还留着个浅浅的刻痕:是我当年画的蜻蜓翅膀,被无数次摩挲得发亮。
窗台的裂缝里,卡着半片玻璃 —— 陈默昨天找到的那半只翅膀,和我保存的这半正好能拼在一起。我蹲在地上把碎片拼完整时,指尖触到个硬物:是本褪色的速写本,封面上画着三只手拉手的小人,正是我们三个。
翻开速写本的瞬间,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这是林宇高中时的涂鸦本,里面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建筑,却在最后几页画了同一个场景:河边的柳树下,我坐在画架前,陈默举着相机,他自己则举着只蜻蜓,头顶的天空永远停着三只并排的蜻蜓。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高三毕业那天,下面写着行被泪水晕开的字:“如果不能一起去北方,我就把家建成有你的样子。”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陈默发来的照片:河边的老柳树下,林宇正举着手机拍照,镜头对着水面上盘旋的蜻蜓,而他自己的影子里,藏着举相机的手。照片的背景里,有个模糊的身影正朝他们走去 —— 是七年前的我,穿着蓝白校服,抱着画册奔跑在夕阳里。
“等你很久了。” 他发来这条消息时,我正站在河堤的入口处。晚风带着水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和七年前的味道分毫不差。远处的柳树下,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我挥手,林宇的玻璃胸针在暮色中闪着光,陈默的相机镜头反射着最后的天光。
我摸着帆布包里的画册,里面夹着的三人合照在夜风里轻轻颤动。突然想起张老师在葬礼上说的话:“有些距离,是为了让重逢更珍贵。” 此刻望着那两个在柳树下等待的身影,终于明白所谓成长,不是遗忘过去,而是带着所有的惦念,勇敢地走向彼此。
走上前的瞬间,林宇突然张开双臂,像高中时每次赢了比赛那样。陈默举起相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按下了快门。我知道这张照片会成为摄影展的最后一张,旁边会放着我的画册,而林宇设计的建筑模型里,一定有个能看见这一切的窗台。
河面上的蜻蜓突然集体起飞,翅膀振动的声音像首温柔的歌。我望着他们眼里的自己,突然笑了 —— 原来那个消失的夏天,从来都没有离开,只是变成了三只蜻蜓,在时光的河面上,等待着再次并肩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