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起一把尸油朝降头师扔过去，趁着他躲闪的功夫，大喊着朝庙宇后面跑去。“小贱人！”他果然追了过去，铃铛声也跟着远了些。
那些被迷惑的人动作慢了点，我趁机爬起来，掏出所有符纸往他们身上扔。符纸燃起的火焰让他们暂时退缩，我朝着降头师追过去的方向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阿玲出事。
庙宇后面是片坟地，埋着的大概是以前死在这儿的学徒。阿玲被降头师堵在一座坟前，手里挥舞着银簪，脸上全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跑啊，怎么不跑了？”降头师一步步逼近，铃铛在他手里发出诡异的声响。阿玲突然抓住坟头的石碑，用力一掰，竟然把碑角掰了下来，朝着他的脸砸过去。
就是现在！我掏出最后一张“爆符”，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加急的符号，运起全身力气朝那铃铛扔过去。
符纸在半空中炸开，虽然威力不大，但正好落在铃铛上。青铜铃铛发出一声哀鸣，裂开了道缝。降头师脸色大变，捂住铃铛后退了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你敢毁我的法器！”他怒吼着朝我扑过来，黑袍像翅膀似的张开，里面露出无数张人脸，都在哭嚎。
我吓得腿都软了，阿玲却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腰：“快走！”
“一起走！”我伸手去拉她，降头师却反手一掌拍在她背上。阿玲像片叶子似的飞出去，撞在石碑上，嘴里喷出一大口血。
“阿玲！”我目眦欲裂，抓起地上的碎石就往他头上砸。他不躲不闪，那些碎石碰到他的黑袍就像泥牛入海。
“没用的。”他掐住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像铁钳，“你的魂魄，我要定了！”
我眼前开始发黑，脖子上的皮肤像要被捏碎。就在这时，阿玲突然爬起来，手里举着那枚裂开的铃铛，用尽最后力气往他头上砸去：“我跟你同归于尽！”
铃铛正好砸在他的额头上，那道裂缝里流出黑色的汁液。降头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掐着我脖子的手松了。他捂着头后退，黑袍下的身体在剧烈扭动，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快走……”阿玲朝我伸出手，她的眼睛开始涣散，“我爹娘……在叫我了……”
“我带你走！”我抱起她，她的身体轻得像羽毛。身后传来降头师的嘶吼，还有骨骼碎裂的声音。我不敢回头，抱着阿玲拼命往森林里跑。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个笑容：“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杀我爹娘的凶手……我故意接近你……是想让你帮我……对不起……”
“别说了！”我眼泪掉在她脸上，“我带你回家，回你家看看，你不是说你家院子里有棵桂花树吗？”
她轻轻点头，眼睛慢慢闭上了，手里还攥着那半枚银簪。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瘫倒在一棵大树下。森林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谁在低声哭泣。
我把阿玲埋在一棵开满白色小花的树下，用石头给她堆了个小小的坟。坟前插着那半枚银簪，阳光照在上面，闪着微弱的光。
从那天起，我成了个没有家的人。降头师不知道死了没有，家乡我不敢回，怕他找去牵连家人。我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陌生的路上，袖筒里藏着阿玲教我的那本“破煞符”手抄本。
有时候在夜里，我会拿出那本手抄本，借着月光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想起阿玲坐在树下教我画符的样子，蝉鸣声里，她的发梢沾着阳光的温度。
我知道，我学的降头术可能永远摆脱不了了，那些看见的鬼魂，经历的诡异，都会跟着我一辈子。但我不后悔，至少我知道了真相，至少我为阿玲报了仇。
只是偶尔路过有桂花树的院子，我会停下来站一会儿，好像还能听见她笑着说：“你画的符太丑了，鬼都不怕。”
风一吹，桂花落了满身，像那年溶洞里，她掉在我手背上的眼泪，凉丝丝的，却烫得人心口发疼。
国道边的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我缩着脖子蹲在路牌后，军大衣的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帆布包里的半块馒头硬得能硌掉牙，我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发酸。
“操，这鬼天气。”我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视线落在远处驶来的一辆绿色货车上。车头像只趴着的铁皮怪兽，在灰扑扑的公路上越来越近。
我站起来挥手，军大衣下摆扫过地上的碎石子。货车“嘎吱”一声停在我面前，驾驶室里探出个脑袋，满脸胡茬子，眼角堆着笑纹，看着挺和善。
“搭车？”他嗓门敞亮，带着股烟味混着汽油味的气息，“去哪儿啊小伙子？”
“往南走就行，随便哪儿。”我搓着手哈气，白雾在冷空气中瞬间散了，“师傅您方便捎我一段不？我……我没钱，但能帮您干活。”
他咧嘴笑了，露出颗镶了银边的牙：“上来吧，正好缺个搭话的。我拉着一车橘子去广州，路上得两天，管你两顿饭。”
我心里松了口气，拉开车门钻进副驾。驾驶室里比外面暖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中控台上摆着个掉漆的菩萨挂件，一晃一晃的。
“我姓周，叫我老周就行。”他递过来一根烟，烟盒皱巴巴的，“抽一根？暖暖身子。”
“不了师傅，我不会。”我摆摆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放在挡杆上的手，那手上有层厚厚的老茧，指关节处还有道疤。
“哟，还是个雏儿。”老周收回手点了根烟，吐出的烟圈飘到我面前，“看你这打扮，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我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包里的符纸硌得慌。阿玲的银簪贴着心口，冰凉的金属片让我稍微冷静了点：“嗯，跟家里闹别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