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刚擦黑，陈平安就把那面黄铜八卦镜挂在了窗棂上。镜面擦得锃亮，映着院里歪脖子老槐树的影子，风一吹，树影在镜里扭来扭去，跟活物似的。
他还在门后楔了道黄符——王老道那破笔记上写的，说是能挡挡阴邪。做完这一切，才脱了道袍躺炕上，耳朵却支棱着，听着院里的动静。
【弹幕：北京孩子这是有备而来啊！】
【弹幕：昨儿用手电，今儿挂八卦镜？这道士当得还挺像样！】
【弹幕：今晚来的指定比爬墙鬼凶，守坟老太记仇着呢！】
子时刚过，院里的狗突然“嗷”一嗓子，之后再没声了。陈平安“唰”地睁开眼——来了。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是走的，是爬的，指甲刮过青砖地，“咯吱咯吱”的，听得人牙花子发酸。那股子熟悉的腥甜味儿顺着窗缝钻进来，比昨儿浓了十倍，还混着点腐烂的草药味儿。
陈平安没动，透过八卦镜的反光往外瞅——月光底下，一道佝偻的黑影正往他这屋爬，头发披散着，沾着泥和草，正是白天被他救了的守坟老太！只是这会儿她脸上哪还有半分人样，眼珠子翻白，嘴角淌着黑血，俩手跟鹰爪似的，指甲又尖又长。
【弹幕：卧槽！真来了！】
【弹幕：这老太成厉鬼了！】
【弹幕：快跑啊！还瞅啥呢！】
“咔哒”一声，门闩自己掉了。黑影慢悠悠爬进门，歪着头瞅炕上的陈平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跟破风箱似的。
陈平安突然坐起来，没喊没叫，反而皱着眉：“我说您老这是图啥？”
守坟老太的动作顿住了，翻白的眼珠似乎愣了愣。
“白天我刚给您止了血，包扎得好好的，”陈平安掀了被子下地，光着脚站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瞅着她，“我跟您说啥来着？让您躺着静养，别瞎折腾，您倒好，大半夜爬起来装神弄鬼？”
他往前凑了两步，那老太竟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您瞅瞅您这脸，”陈平安指着她嘴角的黑血，语气跟训孙子似的，“血都淌成这样了，伤口指定裂了！我那药可是花积分换的，您就这么糟践？一大把年纪了，咋就不知道心疼自个儿？”
守坟老太张了张嘴，似乎想嚎，可被陈平安这通数落堵得，愣是没嚎出来，就那么趴在地上，翻白的眼珠里居然透着点茫然。
【弹幕：？？？这操作我看傻了！】
【弹幕：北京孩子是真敢啊！跟厉鬼讲道理？】
【弹幕：老太：我寻思着来索命，咋被训了？】
“您倒是说话啊？”陈平安蹲下来，跟她脸对脸，“是不是有人撺掇您来的？那疤脸给您灌啥迷魂汤了？我跟您说，他不是好东西，您可别上他的当……”
他正喋喋不休，那老太突然“嗷”一嗓子，不是凶的，倒像是急的，猛地一扭身，手脚并用地往门外爬，跟逃命似的，转眼就没影了。
陈平安：“？”
【弹幕：哈哈哈哈跑了！真跑了！】
【弹幕：这老太是被唠跑的吧？】
【弹幕：我算看明白了，这北京孩子的嘴才是最厉害的武器！】
陈平安愣了愣，随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不是见谁都杀啊。”
他刚才故意凑近，就是想试试这厉鬼的杀人规则。看来跟白天的伤势、甚至跟疤脸那拨人有关，不是漫无目的地索命。
【弹幕：卧槽！他是故意的？】
【弹幕：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小子太鸡贼了！】
【弹幕：关注了关注了！这主播有点东西！】
【系统提示：直播间新增关注230人，收到推荐票100张！】
陈平安没管那系统提示，走到门口瞅了瞅，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晃。不远处的后院却亮着红灯笼，红得发暗，正是疤脸他们买的那几盏，风一吹，隐约飘来股子尸油味儿。
“呵，倒挺会借刀杀人。”陈平安嗤笑一声，关了门，重新躺回炕上。
这觉睡得踏实多了。
天蒙蒙亮时，陈平安被院里的动静吵醒了。他扒着门缝往外瞅，就见疤脸和温玉蹲在墙角嘀咕，声音压得很低。
“……邪门了，居然没动手。”是疤脸的声音。
“那老太昨儿明明被引过来了，难道是……”温玉的声音透着疑惑。
“甭管咋回事，那小子留着是个祸害，”疤脸的声音冷了下来，“今儿找机会，把他那本命符弄到手。”
陈平安心里一沉。果然没安好心。
他悄摸缩回手，摸了摸怀里赵立阳给的平安符，又摸了摸那节冰凉的婴骨。
这锁龙沟的水，比他想的还深。不过……越乱，才越有机会摸到真相不是？
陈平安打了个哈欠，推门出去。晨曦透过薄雾洒下来，照在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泛着湿漉漉的光。新的一天开始了，该去瞅瞅那守坟老太咋样了——可别真把自己折腾死了。
陈平安溜溜达达往厨房走，老远就瞅见王婆子蹲在灶台前烧火，烟筒里冒出来的烟是黑黢黢的，闻着有股子怪味儿，不像正经柴火。
“哟，还喘着呢？”王婆子回头瞥了他一眼，嘴角撇得跟八万似的。
陈平安乐了，往灶台上一靠：“托您的福，没死。您这灶膛里烧的啥？闻着跟烧胶皮似的。”
【弹幕：北京孩子这打招呼方式绝了！】
【弹幕：王婆子这表情，像是盼着他死似的！】
王婆子没搭理他，往锅里扔了把黑乎乎的草，咕嘟咕嘟煮起来，那味儿更冲了，有点像草药混着腥气。陈平安鼻子动了动——是养魂草，跟他兜里那婴骨一个味儿，就是浓了十倍。
“得，不打扰您熬‘好东西’。”陈平安直起身，“我找张木匠有点事，昨儿定了修缮观里窗户的活儿。”
他昨儿就瞅着那扎纸人的张木匠不对劲，尤其是院子里那架扎纸人的木架子，四四方方的，跟口没盖的棺材似的，看着就瘆人。主线任务进度卡在10%不动弹，八成跟这事儿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