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在圈内很有名,人、脸、技术、手艺和规矩都有名。
所以每当陶奚看到傅凛的消息时都会忍不住怀疑他是否正身处于一个过于美好的梦境中,不然,傅凛为什么还和他保持联系呢?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的角度看,陶奚都是普通的,他知道这并不是自卑,而是事实。陶奚对一切不应属于他的好处都抱有逃避心理,这是他的处世方式,也是他压抑自己的方式,不奢求就不会失落,这种生活陶奚过了很多年,他本该一直践行下去的。
但他遇见的是傅凛。
傅凛很好,对他也很好,陶奚想,没有人能拒绝傅凛。
至少,在傅凛让他滚之前,他还能再攒一些供他熬过余生的美好回忆。陶奚从不贪婪,他只要一点点就好。
“小陶,过来一下。”经理敲了敲陶奚的桌子。
陶奚按灭手机屏幕,“嗯”了一声。
他们的经理姓王,五十多岁,已婚已育,是个喜欢骚扰下属的变态。王经理荤素不忌,男女也不忌,办公室的人多多少少都被他揩过油,包括沉默寡言的陶奚。
“小心点,”一个同事压低了声音,“他老婆出差了。”
如果放在之前,这个同事大概率是不会提醒他的,但昨天傅凛借着他的名义请办公室所有的人喝了下午茶。
陶奚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
王经理把他叫进去后并没有动手动脚,而是用他浑浊泛黄的眼睛视奸了两遍陶奚,并让陶奚跟他去出差两天。
说是出差,其实就是暗示陶奚和他上床,因为王经理每次出差都会在半夜一点给下属打电话,用吃夜宵或送文件的理由砸宾馆的门。
陶奚没答应,但王经理说如果他不去,这个月的KPI一定达不了标。陶奚所在的公司是个私企,没有王法和道理,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
“你自己回去考虑考虑吧,下班前给我答复。”
午休时傅凛难得地给陶奚发了消息,说带他出去吃饭。
保时捷停在路边,依旧是那抹扎眼的红,傅凛站在车旁,却穿着一身融于绿化带的深绿。陶奚走到傅凛身边时,傅凛还合着眼,像一头休憩的大猫。
“傅凛。”陶奚叫他。
“嗯。”
傅凛应了一声,戴着黑色半截手套的手抵着陶奚的肩,将他推开两步:“离我远点。”
傅凛不喜欢别人靠太近,即便是陶奚,在非调教的时间内,也不被他允许进入他周身三步的范围。如果不是刚刚在纠结如何和傅凛解释出差的事情,陶奚一定不会忘记要保持距离的。
“对不起对不起。”陶奚连忙又退开一步。
“嗯。”
“那我们去吃饭?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店……”
傅凛打断陶奚:“今天有人碰你吗?”
“没有啊,”陶奚有些懵,下意识闻了下自己的衣服,“我身上有什么味道吗?”
上回办公室有个同事的香水太浓郁,让陶奚也分到了半缕白花香,他本来并不在意,但傅凛对此很敏感,碰面的一瞬间就闻出了这是女士香。当时陶奚是有机会解释的,但傅凛脸色太吓人,他磕磕绊绊半天都没憋出两个字,看上去心虚得过分,差点被抽死。
今天办公室里好像没人喷香水,陶奚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王经理的办公室里放着很多清新香包。
陶奚连忙解释:“啊,今天我经理找了我一下,他办公室里有很多香包。”
傅凛冷淡的表情裂开一条缝,他轻轻扬起眉:“王宇?”
王宇就是王经理的名字。
陶奚有些惊讶:“你认识他?”
虽然他第一次遇见傅凛就是在公司的楼道里,但据他近两个月的观察,傅凛既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也不是他们公司的合作对象。
……难道他早就和王经理认识了?那能让他叫王经理放自己一马吗?
傅凛悠悠开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陶奚被他说得一懵:“我?”
“上次你输了三瓶酒,喝到最后一边吐一边骂‘王宇真他妈是个变态’。”傅凛声音沉,吐字清晰又标准,说起脏话来有一种禁欲的性感。
“……他让我和他一起去出差,我不想去,”陶奚不知道怎么就把肚子里那点话全说了,“他真的是个变态,我很讨厌他。”
“那就拒绝他。”
“但是他威胁我……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傅凛看着陶奚一点点垂下头,露出一个发旋。陶奚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傅凛的表情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脏、很懦弱、很恶心,陶奚绝望地想,今天可真倒霉啊。
“你这次不拒绝,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陶奚被揪着领口抬起头,傅凛拧着眉看他,声音却意外地比平时要温和:“陶奚,你想做他的情人吗?”
陶奚声音颤抖,却很坚定地摇头:“我不想。”
傅凛满意地松开手:“那就去拒绝他,被辞退了我帮你找工作。陶奚,这不是建议,是命令。你可以拒绝也可以犹豫,但我说过,我不需要违令的狗。”
还不等陶奚消化完他的话,傅凛就推开了他。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去找他当面解决这件事,”傅凛拉开车门,“二十分钟后我踩油门。”
陶奚扭头就往公司跑。
-
王经理被调走了,在陶奚拒绝他的第三天。
坐在副驾驶,陶奚正襟危坐,却又忍不住频频去瞟傅凛。第五次挪动视线的时候,傅凛回望他一眼:“想说什么?”
“……没什么。”陶奚连忙把头低下去。
傅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不是在问你。”
陶奚心头一紧。
不知道是被调教多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陶奚从傅凛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杀气。这种杀气在大多时候都被傅凛控制得很好,但只要他稍微放松,陶奚就能感觉到。
像是发现了陶奚的不对劲,傅凛收回视线。
“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我们公司的背后大老板啊,”陶奚缓缓舒缓绷紧的脊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不然王宇怎么就突然被调去分公司了。”
“你想多了。”
傅凛倒车入库:“如果我是你们的老板,王宇这种人早就被开了。”
有道理,陶奚想,傅凛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下班后我来接你。”傅凛说。
傅凛似乎在陶奚公司旁边有事,连着两天都接他出去吃了午饭,为了不让傅凛觉得自己是光吃不出钱的米虫,陶奚忍痛出了两天的饭钱。
回想起消失在卡里的数字,陶奚心中悲鸣,天知道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能吃那么多钱?!
陶奚点点头:“好的。”
陶奚解开安全带,刚推开车门就又被傅凛喊住了:“我给你们办公室的人点了下午茶,三点到,记得去拿。”
“啊?”
“社交能力很重要,”傅凛推了一下眼镜,“我不希望别人觉得我的人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陶奚:“……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下午两点五十五,陶奚按掉闹钟,主动叫同事和他一起去拿外卖。
“你中彩票了?”同事听到陶奚说给大家点了下午茶,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外。
“没……”
陶奚想起傅凛对他说的话,搜肠刮肚地憋出了一句:“就是觉得,应该庆祝一下我们换经理了。”
“哈哈哈哈那的确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看着同事的笑容,陶奚暗自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在看到外卖的一瞬间又提了起来。
因为整个前台桌面摆满了看上去就很贵的包装盒,送外卖的人也不是美团或饿了么的骑手,而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人。
同事看了看前台,又看了看陶奚:“你果然是中彩票了吧。”
陶奚看了一眼收货单上的价格,签收的时候手都在抖:“……我,我老家拆迁了。”
陶奚分完下午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傅凛:你怎么点了那么多啊?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陶奚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措辞太犀利,像是在质问傅凛。陶奚越想越心慌,想要撤回又不敢——傅凛说过,他不喜欢和他聊天的人撤回消息。
完蛋了,陶奚一边绝望,一边打字,想要解释自己只是太惊讶了,没有质疑傅凛行为的意思。
手机震动两下。
傅凛:?
陶奚看着那个问号,差点心脏骤停厥过去。
隔着手机屏幕,陶奚都能想象到傅凛此时的表情,他腿一软,扶着墙坐在了安全通道的台阶上,颤颤巍巍地打完了一篇检讨。
事实证明,这篇检讨并不足以让傅凛消气,因为他们今晚的计划从去临江私厨吃烧烤变成了在傅凛家里试用他新买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