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奚对傅凛的过去了解其实并不多，只有一个大概——他以前是缉毒警察，准确来说是潜入贩毒集团的卧底，后来因为身份暴露被迫服毒，戒毒过程中自己挖了自己的右眼，再后来就没当警察了。

再再后来就遇见了自己。

人们向来擅长用想象去填补对爱人的陌生，陶奚也不能免俗，在他心里，傅凛当然是个了不起的人，即便被小人迫害，经历了、遭受到了一些苦难，也无碍他是一个英雄。

不过傅凛却对他的过去讳莫如深，除了那间摆满灵位的房间，他从不和陶奚透露任何有关过去的事情。

陶奚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但他现在却愈发地想要了解更多与傅凛有关的一切。

“傅凛，”陶奚有时候会拐着弯地打听，“你那个店还开着吗？”

陶奚说的是D.O.G，那个专售手工SM道具的网店，他之前还在那里买过一个定制项圈。

傅凛瞥他一眼：“你想定制什么？”

“没有，我就是有些好奇，”陶奚说，“这算是你的主业还是业余爱好啊？”

傅凛合上手上的书：“套我话？”

这也太敏锐了吧！陶奚震惊。

傅凛冷笑：“别耍小聪明，你没有这个智商。”

陶奚自此再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了。

不过不在他面前造次，不代表不能背着他在外头搞事。

风立是个不大不小的公司，陶奚所在的部门忙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加班加到第二天，闲的时候也是真闲，上班有一半的时间都可以摸鱼，年底没项目，大家都在公司带薪唠嗑。

陶奚一边和大家聊过年的打算，一边和易岐榕聊天——他们在医院的时候加了微信好友。

陶奚：在吗？

易岐榕：say

陶奚：你应该和傅凛认识很久了吧？

易岐榕：我知道你要问啥。

易岐榕：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陶奚看着易岐榕发来的信息有些泄气，打字回他：……好吧，打扰你了

易岐榕：？？？

易岐榕：你就这么放弃了？你之前求我带你见凛哥的时候不是很有毅力吗？？

陶奚：你自己说的[消息：易岐榕：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易岐榕：话是这么说，但你可以求我啊，一直求一直求，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告诉你的答案呢。

陶奚哽了一下，默默回忆自己之前是有多厚脸皮，想了会儿觉得自己太傻逼了，竟然对傅凛甩房产证和银行卡，还放狠话跳河。

陶奚回他：求你了，你能和我说说傅凛以前的事情吗？

陶奚想了一下，又回了一段：求你了求你了

二十八岁了还能对别人说出“求你了”这种话，陶奚觉得自己也是够脑残的了，但是没办法，他必须得求着易岐榕告诉他这些。

他想要了解傅凛，很想，非常想。

易岐榕：我对他的了解其实也不多。

备注栏那里闪烁着“正在输入中”，陶奚等了很久，才收到易岐榕发来的一段话。

易岐榕：我和他是七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才十四五岁，他也还是那个公司的财务总监，因为一些原因救了我一命，后来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好好读书。

陶奚等了七八分钟也没见到“正在输入中”，有些不解：怎么不说了，后来呢？

易岐榕：没有后来了啊，除了定期打给我的钱和偶尔发邮件让我去干的事，他几乎和我断了交集。

陶奚：定期打钱还让你干事，这不算断交吧

易岐榕：不是，那都是他单方面给的，我压根和他聊不上，定期打的钱是学费和生活费，贼多，让我干的事具体不能说，但都是些跑腿的活，没别的。

陶奚：原来如此……对了，你们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啊？

易岐榕：一年前他回麓城的时候。

易岐榕：他来酒吧找的我，见第一面就把我揍进了医院哈哈哈。

陶奚：什么叫“回”？他之前不在麓城吗？

易岐榕：当然不在啊，他之前一直满世界跑，待得最多的地方大概是魔都和金三角吧。

金三角……

陶奚突然觉得心头悸动，打字的手有些颤抖：那你知道他还有别的朋友吗？就那几年在他身边的

“哪有那么多朋友。”手机另一头，易岐榕被他的话逗笑了，笑完后又觉得心酸和愤怒——他以为傅凛那几年是去交朋友的吗？！

易岐榕：朋友？你当他这些年是在度假呢？你不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吗？？

易岐榕：你不知道他的经历就别他妈的乱说话。

陶奚愣愣地看着易岐榕发来的话，心脏像是被攥住一样难受，呼吸都有些艰难。

我说错了什么？陶奚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易岐榕发这么大的火，我只是想更了解傅凛一些而已。

陶奚：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有谁了解他那段经历而已

陶奚重复道：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易岐榕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于是撤回了那两条消息：不好意思啊，不是冲你，刚刚话没过脑子，你别放心上。

陶奚连忙回：没事没事

易岐榕：据我所知他没有朋友，他回来后一直独来独往，和我接触也只是因为让我出面去照顾他以前战友的家人。

易岐榕：他以前战友的事情就别问我了，我和凛哥签了保密协议的。

陶奚：这样啊

陶奚：今天太谢谢你了，下次见面请你吃饭

易岐榕：小事儿。

陶奚按灭手机屏幕，又按亮，对着锁屏壁纸上偷拍来的背影图出神。

“傅凛……”

陶奚对傅凛了解越多，就越心疼他。

“我来吧。”陶奚最近经常看傅凛做饭，看多了就觉得自己掌握了傅大厨的精髓，兴冲冲地毛遂自荐。

傅凛转了下菜刀，把刀柄递到陶奚手里。

陶奚接过刀才发现这刀不轻，比他自己家那柄重得多：“这也太重了吧，拿久了手不会酸吗？”

“不会，”傅凛示意他把剩下的黄瓜切了，“调料在那边。”

说完，傅凛就洗手就往厨房外走，陶奚下意识叫住他：“傅凛。”

傅凛回头看他：“其他菜在冰箱，你自己看着办。”

“不是这个，”陶奚声音低了下去，“你不和我一起做吗？”

“一个人够了。”

“……两个人快一点嘛。”陶奚讪笑。

傅凛探照灯似地看了他两眼，又走了回来：“速战速决。”

陶奚和他一人炒了一个菜，同样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他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远远不如傅凛做的。

这是什么特殊技能吗？

陶奚叹息，果然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自己还是安安心心当个打下手的米虫好了。

“傅凛，”陶奚突然想起之前在酒吧时听到的事，“你家人是不是要回来了啊？”

上次那个彭经理对傅凛说“傅总要回来”，陶奚觉得这个“傅总”指的不是傅凛的父亲就是他的哥哥。

不过那个时候，他说的好像是“下周”？这都多少个下周了，怎么还没见到呢？

傅凛“嗯”了一声：“他后天到。”

后天？！！

“那我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合适啊？”陶奚有些慌。

傅凛眼皮都没抬：“他有自己的房子。”

哦，差点忘了，他们是有钱人。

陶奚长松了一口气，开开心心地扒了两口饭，见缝插针地卖乖：“那我在这里是合适的，对吧？”

傅凛冷嗤一声，对他日益见长的不要脸程度感到惋惜：“你要是把这方面的天赋放一点在长脑细胞上，月薪也不会只有六千了。”

税后还完房贷只剩两千多的社畜被会心一击，感觉自己身上插满了箭：“我会努力的……”

“希望你言出必行。”

陶奚瞬间陷入恐慌，直到晚上睡前他还在想他要怎么努力怎么奋斗才算是“行”了，恍如一朝回到高三。

今年的新春来得早，二月初就到了，所以今年陶奚公司的假也放得会早一点，陶奚掐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二十几天。

那就明年再努力，陶奚熟练地给自己找台阶下，今年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与其为明年担心，不如好好想想明天的事，明天是冬至，陶奚打算下完班回家一趟，跟爸妈吃顿晚饭，再和他们说说傅凛的事情。

提前出好柜，到时候见傅凛家人的时候就不需要双线作战了，陶奚想了半天话术，还参考了网上其他人出柜的经历，总结出了八字真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陶奚斗志昂扬，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手机给傅凛发消息：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傅凛回：没

陶奚：那我可以到你那边打地铺吗？

傅凛：滚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陶奚还是难免失落：好吧

陶奚想了一下，又发了条消息：那你早点休息，晚安[月亮]

陶奚盯着对话框看了一分钟，都没等到傅凛的消息，于是切屏去看自己总结的“出柜话术”，不禁长叹：我这三十六计都用上了，他那连个非法同居的机会都不给我。

在陶奚伤春悲秋的时候，微信弹出一条消息，来源赫然是傅凛，他迅速点进去，电光火石间还脑补了一万种傅凛找他的可能性。

不会是突然回心转意，让他过去了吧？

傅凛发来的是一段语音，陶奚心神荡漾地点开。

“给你三分钟设闹钟，三分钟后要是被我发现你还在玩手机，”傅凛没说他会怎么做，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添了一句，“晚安。”

也许是夜晚和电波的加持，傅凛的声音显得尤其惑人，陶奚一边被他说的那句“晚安”撩得不行，一边又迅速地设好闹钟把手机扣在了床头柜上。

爱情让人盲目，让人疯狂，陶奚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现在是最后一分钟，于是他打开微信也发了一条语音。

“现在就睡，欢迎查岗。”

陶奚踩着点熄灭屏幕，缩进被子，等着被查岗，可惜直到他睡着，都没等到来查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