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不见了。
等陶奚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昨天晚上被傅凛扔出了房门,在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宿,起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空调运行的声音,可他睡觉前没有打开过空调。
陶奚感觉不对,立马去敲傅凛的房门,却看见昨天没来得及收拾的饺子和瓷盘碎渣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推门一看,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阳光把没有开灯的房间照得明亮,麓城的冬天很少有这么好的阳光,可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并没有为它们留下。
陶奚给傅凛发消息、打电话,但都没有得到回应,他又去找所有有可能知道傅凛下落的人,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不知道。
他猜到结果会是这样,傅凛想要悄无声息地走,没人可以留住他。
只是他痴心妄想,不甘心。
陶奚躺在傅凛的床上,在冰冷的床褥中感知傅凛的气息,寻求一些聊以自慰的安全感,他望着顶灯,与窗外黄昏共沉沦。
傅凛会去哪里呢?
陶奚想,原来的别墅没有人,易岐榕和齐寓那里也没有,在小区公园下棋的方局不知道,刚回麓城的傅彦也不知道。
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消失……
陶奚突然想起傅彦说过的话,“我去了一趟瑞士”。
陶奚立刻打开浏览器查瑞士,查它有什么特别的,可惜结果都很普通,直到他将“瑞士”和“安乐死”一起搜索。
——“瑞士是唯一一个接受外国人申请安乐死的国家。”
陶奚机械地看着一行又一行文字,感觉自己的体温逐渐流失,从昨天起,他就知道他会面对这个答案,只是他想不通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罢了。
陶奚在傅凛的房间里坐了很久,从早到晚,久到电脑屏幕暗下去,太阳也不再悬挂天际。
坐在阳台上,陶奚看着星星寥落的夜空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赵经理,说自己想请假,赵经理说公司没什么事情了,他可以年后再回去。一个打给了妈妈,告诉她,他想去瑞士。
陶妈妈问他为什么,陶奚说,他要去找一个人,他这一辈子遗憾太多,不想再错过了。
陶妈妈“嗯”了一声,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陶奚不知道傅凛去的是哪个城市哪家医院,他只能去找傅彦,求他帮忙查傅凛的踪迹,毕竟他们是直系亲属,如果报警,他可以查到傅凛的出关信息。
陶奚给傅彦打电话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听上去很温柔:“您好,傅彦现在不方便,您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转达。”
陶奚想起傅凛曾和傅彦提起过“嫂子”:“您好,我是想问傅总有没有找到傅凛。”
他不确定这位“嫂子”是不是已经知道傅凛的决定了,如果她和傅凛关系好,说不定可以帮到自己。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女人才问他:“您是陶奚,对吗?”
陶奚差点没反应过来:“啊,我是。”
女人笑了一声:“你好,我是温静,傅凛的嫂子。今天我托人去查了一下傅凛的消费记录,他前天坐飞机去了瑞士的卢塞恩,上个星期我也去过,那里风景很好,傅凛大概是听他哥哥说过就去旅游了。”
她说话时语调和缓,还带着自然而然的笑意,也许在她眼里,傅凛只是去瑞士旅游而已。
“卢塞恩?”陶奚记得自己在查资料是看到过这个名字,似乎是个旅游胜地,“好的,谢谢你。”
温静说:“没关系,我待会儿把傅凛的航班信息发给你。”
陶奚回家后收到了温静发来的好友申请,通过后没多久,温静就把傅凛的航班截图发给他了。
温静:[截图]
陶奚回了个“谢谢”后立马就切屏去买了最近的航班,从麓城去瑞士需要转机,所以他现在要先去帝都。
登机时间是明天凌晨三点,他现在就得开始收拾东西,等他把东西都清点好,准备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才发现温静还跟他发了一条消息。
温静:你们的事情我不方便多说,但傅凛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有些倔,但本性很好,如果他对你发脾气,你千万别放心上,过两天他知道错了就会找你道歉的。
深夜十二点半,陶奚站在玄关,将这段话看了三遍。
他才不会对我发脾气呢,陶奚想,不过这次去就说不定了。
陶奚走前关好了1102所有的灯闸和门窗,还没忘记在里面那间房上一炷香。
——请你们保佑我,保佑我把傅凛带回家。
因为公司团建和出差的原因,陶奚之前出过几次国,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几乎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觉,但是这次他很难入睡,总是情不自禁地胡思乱想。
傅凛现在在干什么呢?这个时间的卢塞恩是下午吧,他吃饭了吗?他有没有想过我会去找他呢?如果他看见我,是会开心,还是会揍我一顿呢?
这些问题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坐上帝都飞往苏黎世的飞机,他才用安眠药强行终止自己神游天外。
苏黎世比陶奚想象中的还要漂亮,从这里到卢塞恩最方便的交通方式是火车,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能到傅凛所在的城市。
火车内的环境很好,窗外能看到沿途的风景,这条线路是温静推荐的,她说,如果不看看的话一定会遗憾的。
车窗外掠过澄澈的湖和雪山,陶奚在车窗上哈了一口气,然后画了一个爱心。
陶奚这一路上都和温静有联系,她托人查了一下,找到了傅凛在卢塞恩落脚的地方,一座颇有些久远的老房子。那不是傅家的资产。
瑞士通用语言是德语,别说德语了,陶奚英语都快忘得差不多了,碰壁好几次才遇见一个说英语的人给他指了路。
到达温静告诉陶奚的地址时已经是下午了,傍晚的卢塞恩有着电影画报的质感,人流往来,都是回家,只有陶奚是去敲一扇不知道会不会开的门。
“咚咚。”
面前的房门被涂成红色,陶奚敲了两下,就听见了脚步声。
门被打开,陶奚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他却觉得好像是过了很多年。
“Guten Tag(下午好).”
这句问候陶奚学了一路,他拢了一下自己的围巾,忍住想要哭的冲动,朝傅凛笑了一下。
傅凛站在离陶奚不到两步的距离,眼睛倒映出他的身影,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怎么找来的?”
“飞机转火车,”陶奚说,“这里真的很美,难怪你愿意来。”
见他避重就轻,傅凛皱了皱眉。
陶奚害怕傅凛又要拒他千里之外,说出什么让他滚的话,脑子一热,把之前准备好的借口说辞忘得干干净净,直接扑进了傅凛的怀里。
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你又要赶我走吗?”
陶奚将脸埋在傅凛的肩窝里,再也忍不住催人心弦的思念和眼泪。
“傅凛,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