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除夕,烟花照夜如昼,万家团圆。
陶奚家刚吃完晚饭,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边嗑瓜子边吐槽这些表演一年比一年无趣了,歌舞没新意不说,小品还总是强行催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陶母皱着眉,捏着瓜子皮点了点正在播小品:“怎么这些剧啊戏啊的,都喜欢把女的写成这样啊?搞得我们女人多蛮不讲理似的,就男人识大体呗。”
陶奚深以为然:“这跟地域歧视似的,不搞些标签就不会写故事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什么节目表演都热衷于加一段“苦情戏”升华主题,仿佛一个剧、一个电影、一个小品没有教育和警示意义,就伤风败俗、摧残世道了一样。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有意义的,陶奚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大过年的,想这么高深的事情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陶母见陶奚笑,便也跟着笑,相似的眉眼相望,只是她被岁月多刮了几道笑纹:“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想什么,”陶奚拍掉手中的瓜子皮,“待会就要倒数了,我去拿个东西。”
陶奚早早给父母准备了新年礼物,陶母的是一套护肤品,回国的时候在免税店买的,陶父的则是两个文玩核桃,前几天傅凛陪着挑的,老板看在傅凛的面子上打了八折。
“哎哟,还有礼物呢,”陶母眉开眼笑地接过礼盒,又在看到里面的logo时心疼地皱起了眉,“怎么买了这么贵的啊?”
这个牌子价格不菲,一套下来要了陶奚一个多月的工资,但他不敢告诉陶母这些,怕她舍不得:“不贵,免税店便宜多了,还有折扣呢。”
陶奚看见陶父拿起核桃,顺势把话头扭了过去:“我不懂这里面的门道,是我朋友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大粗筋品相好啊,”陶父仔细端详着,止不住地夸,“板正、漂亮,一般的店怕是都没有呢。”
陶母一听,转头就问:“这不便宜吧?我之前听你爸念叨过几回,说这核桃比金子还贵呢。”
陶奚摆摆手:“哪有那么吓人,贵的那都是盘成了、有收藏价值的。”
电视机里的节目团圆落幕,主持人挨个说祝福词,虽然每年的话都不同,但陶奚总觉得年年依旧,他握着父母的手,跟着电视里的人倒数。
“10、9、8、7、6、5、4、3、2、1——”
父母的声音和蓝牙耳机里的声音重叠,同时在陶奚耳边响起。
“新年快乐。”
在新年的钟声里,陶奚笑着拥抱家人,用他从未有过的虔诚,对他此生最爱的三个人说:“新年快乐,祝我们永远幸福。”
大年初二,温静发消息让他们去吃晚饭。
车缓缓停稳,陶奚却握着安全带不敢下车,一边不停地背自我介绍,一边紧张到无意识地扣指甲。
“叔叔阿姨好,我叫陶奚,是傅凛的朋友.....”
坐在旁边的傅凛撑着侧脸看他,慢悠悠地拨弄手里的手钏,眼底一片平和的笑意,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情景剧。
等陶奚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回头就看见傅凛似笑非笑地看他,衬着金丝眼镜和黑底红纹的中山装,像极了民国时期闲坐戏楼的公子哥,就差往他脸上扔银票了。
陶奚本就不足的底气一下子泄了个干净:“我看上去是不是不太聪明.....”
“嗯,”傅凛逗他,“但至少喜庆。”
陶奚瞬间从头红到了脚,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
大过年的不适合欺负人,傅凛见好就收,修长的手指勾着手钏撑开,套回了手腕,又把两人的外套从后座拎到前面:“行了,该进去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到齐了,正坐在沙发上看重播的小品,一边吃花生瓜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其乐融融得差点没注意到进来的傅凛和陶奚。
第一个发现他们的人是温静,她笑眯眯朝他俩招手,脸上陷下去两个酒窝:“你们可算来了。”
之前陶奚只见过傅彦,今天才见到温静和傅凛的父母。
和他预想中的模样差不多,他们一家人都好看得令人自惭形秽。
陶奚对上众人的视线,背都绷直了:“叔叔阿姨好,我叫傅凛,是....啊不是,我叫陶奚......”
嘴瓢后陶奚紧张得连话说不下去了,恨不得原地消失,还是傅凛接过话,把他拉过去坐下:“陶奚,和你们说过的。”
傅妈妈看出陶奚紧张,笑盈盈地看着他:“是不是有点累了?这里的路不好走,辛苦你们了,喝点茶暖暖身子.....小陶,你喝茶的吗?不喝的话我让傅凛给你倒热水。”
“喝的喝的,”陶奚站起身接过傅妈妈手里的茶杯,“谢谢阿姨。”
傅凛瞥了眼恨不得把“毕恭毕敬”四个字刻在脸上的陶奚,把陶奚看得头皮发麻后又没什么情绪地挪开了视线。
陶奚瞬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傅妈妈嗔怪地拍了傅凛一下:“干嘛吓唬人家,不会做表情就去厨房做饭....傅彦,把你弟弟带走。”
“小陶,你别理他,”傅妈妈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坐垫,“坐到阿姨这边来。”
傅凛起身时把陶奚按到傅妈妈身边坐好,还顺手取下手钏塞给他:“想吃什么?”
陶奚眨眨眼:“都行。”
傅凛点了一下头,一边撸袖子一边和傅彦进了厨房。
顶着傅妈妈和温静温和又让人紧张的眼神,陶奚感觉自己喝茶的嘴都在抖。
......要不我也去厨房帮忙吧。
“听静静说,你和傅凛住一起了?”傅妈妈偏头看他,漂亮的瑞凤眼映着陶奚的倒影,令人情不自禁地卸下心防,“他没欺负你吧?”
陶奚赶紧摆手:“没有没有,傅凛他很照顾我的。”
傅妈妈笑着叹了一口气:“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他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我没法替他说什么好话,让你委屈自己容忍他的坏脾气,但又难免期盼有个人愿意一直陪着他。”
温静垂下眼,轻轻抚过傅妈妈的后背。
“虽然,”傅妈妈抬眼看着傅凛的背影,眼里水光潋滟,“这个一直也没有多久了。”
“阿姨.....”
傅妈妈摇摇头,笑着拍了拍陶奚的手:“算了,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你们现在过得开心就好了。”
傅凛两兄弟都是擅长做饭的人,陶奚手上的瓜子还没磕完,就看见傅凛端着菜走出厨房,腰上还系着围裙。
视线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陶奚压抑住自己掏出手机拍照的欲望,连嘴里嚼着的是瓜子皮都没发现。
傅凛放下餐盘走到陶奚面前,掐着他的脸颊抬了抬:“瓜子皮都吃,你是湿垃圾桶吗?”
陶奚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