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爸爸和傅妈妈常年在国外忙生意,只有像春节这样的大日子才会回来团圆。
今天不是跨年夜,没有守岁的规矩,陶奚的紧张又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一吃完饭傅妈妈就贴心地让傅凛带着陶奚去家里的花房看看,不用陪着他们聊闲天。
傅家的花房在他们家后面的花园里面,从鹅卵石路的另一端遥望,月光和花房里温暖的灯光交融,仿佛笼罩着一层薄纱的水晶球。
“看路。”傅凛握住陶奚的手腕,牵着他踏上鹅卵石的小路。
花房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它们被精心打理,即便在寒冬腊月也生机盎然,一朵一朵开得娇艳明媚,仿佛萃满了春光。
陶奚感叹:“我们家的月季真是受苦了,跟了我这个连水都教不明白的。”
傅凛讲他翘起的外套领口翻好,又顺手捏了捏陶奚的后颈:“嗯,至少还有愧疚的意识,回去把月季护理手册再看一遍。”
“那我们一起看?”陶奚抓住傅凛的袖口,那里有一颗玉制的袖扣,是他给傅凛买的新年礼物,“月季可是我们一起买的。”
傅凛轻哼了一声:“你以为它怎么活到今天的?”
陶奚挠了挠耳朵:“唔……我就是觉得我一个人也看不太明白。”
“我想也是,”傅凛说着,伸手捏住了刚刚被陶奚挠过的耳垂,“你这脑子,但凡有点用的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来的路上才说让你不要挠自己,吃顿饭就忘了。”
冬天皮肤干燥,陶奚粗心,平时也不记得涂点保湿霜,经常干得到处挠自己,来时在车上还把手臂挠破了。
陶奚心虚道:“我下意识就……”
傅凛目光沉了沉。
陶奚背后一凉,赶忙找补:“绝对没有下次了!”
傅凛拍开陶奚抓着他袖口的手,转身走出了花房:“谁管你。”
陶奚跟着跑了两步才与傅凛并肩,问他:“我们去哪啊?和叔叔阿姨聊天吗?”
“你想去?”傅凛不冷不热地反问他。
虽然有点没礼貌,但陶奚很想说自己不知道和他们聊什么,感觉有点尴尬。
可陶奚还是小声地说:“我都行……”
傅凛看出了他不情愿,眉头紧锁:“不想去就直说,摆脸色给谁看?”
“我没有摆脸色,”陶奚连连摆手,“真的没有。”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情绪又开始失控,傅凛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间,然后又恢复往日冷淡的模样:“我知道。”
陶奚看着他,心里难受得发酸。
如果说,自己的人生经历让他习惯沉默与委曲求全,那傅凛的人生经历就逼他不得不残忍和冷酷无情。
傅凛不希望陶奚继续以前的生活,也厌恶还被以前生活影响的自己。
“吓到你了,”傅凛移开视线,半张脸融进林荫的暗影中,“对不起。”
陶奚扑到傅凛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他:“我知道的,没关系。”
他们都知道,这句对不起不仅是傅凛为自己暴动的情绪致歉,还是为了让陶奚明白,他傅凛也是个会被情绪左右到失常的普通人,不要为了顺从他而委屈自己。
晚风微微,轻柔又寒凉,傅凛扯开外套拢住陶奚,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回去吧,带你去阳台看烟花。”
傅凛的房间在三楼,从房间的落地窗往外看,能看见很漂亮的江上夜景。
明月悬在天上,也沉在水底,两个月亮之间隔着璀璨如银河的霓虹灯群,陶奚仿佛能从这闪烁着的灯光里看见热闹的人群。
“还有三十秒。”傅凛说。
烟花秀晚上八点开始,现在是七点五十九分,傅凛抬起手腕,手表的指针匀速移动,细微的机械声和呼吸声交缠,陶奚伸出手指勾住傅凛的尾指,和移动的秒针一起倒数。
“五、四、三、二、一——”
明亮的光束缓缓升空,又猛地炸开绚烂的烟花,夜幕被火树银花缀满,艳艳光色中连月亮都显得单薄起来。
烟花秀有二十分钟,并不算短,可落在沉浸其中的看客眼里,就变得转瞬即逝了。
陶奚感叹:“要是每天都能看见这么美的烟花就好了。”
傅凛泼他冷水:“嗯,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你也可以每天都呼吸到新鲜的雾霾了。”
陶奚想了一下那个场景,马上就后悔了:“那还是算了吧。”
也不知道陶奚哪个表情还是哪句话让傅凛觉得有意思,他神色愉悦地扬了扬嘴角:“倒戈得挺快。”
“知错就改嘛。”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陶奚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齐寓又在群里鬼哭狼嚎了。
自从陶奚加了齐寓的微信后,手机里的信息就没断过,昨天齐寓拉着他和易岐榕建了个群打斗地主,陶奚赢了二十多块,最后却被他们嚷着发了好几百的夜宵钱。
一个十八岁,一个二十一岁,在奔三的陶奚眼里都还算孩子,除了夜宵钱,陶奚还给他们一人包了个红包,祝他们天天开心。
群里弹出齐寓的语音:“啊啊啊啊!!我明明都成年了,为什么还不能出门找你们玩啊!!!”
声音之悲痛凄厉,让陶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陶奚刚想安慰一下他,旁边的傅凛就按住了语音键。
“闭嘴。”
发了好几句语音的齐寓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发了条文字消息:傅哥?
陶奚回他:他在我旁边
想了想,陶奚又补充了一句:刚和他家人吃完饭
易岐榕闻风而来:嚯,这是见家长了吗?
陶奚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傅凛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就发了句:你们发的消息他看得见哦。
手机屏幕上迅速弹出了一行灰色的字:易岐榕撤回了一条消息。
易岐榕:凛哥新年快乐!!
易岐榕:[猫咪拜年]
易老板真是能屈能伸,陶奚想,不愧是在傅凛身边待了那么久的人,相当有眼力见啊。
陶奚把手机往傅凛面前伸了伸,笑着调侃道:“他们好怕你哦。”
傅凛不置可否地看他:“你不怕?”
“怕啊,”陶奚想了想,诚实地说,“但我更喜欢你。”
他话说得坦荡,仿佛这再正常不过了,但陶奚也知道傅凛是个什么脾气,并没有奢望能得到他的回应。
所以他没有想到,傅凛会朝他笑,哪怕只是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
“看出来了,”傅凛揉了一把陶奚的后颈,声音低沉而温柔,“胆子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