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路不好走,吃过夜宵,傅妈妈就让陶奚和傅凛留在家里睡。
傅妈妈笑吟吟的:“待会儿你们就睡傅凛那屋,我都收拾好了。”
陶奚偷偷看傅凛,不敢擅自答应。
“嗯,”傅凛意外的没反对,“那我们上去了。”
刚刚看烟花的时候陶奚来过傅凛的房间,不过那个时候为了全心全意地看烟花,并没有开灯,所以陶奚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傅凛的房间。
——这里可是傅凛的家,真正的家。
房间整体风格与之前陶奚见过的傅凛卧室很像,都是简洁的深色系装修,不过多了很多颜色明亮的小装饰,比如床头粉色的兔子玩偶和桌上天蓝色的台灯,它们虽然看上去格格不入,却有一种矛盾又可爱的感觉。
发现陶奚的目光不断落在床头的兔子玩偶上,傅凛不自然地紧了紧后槽牙,不过并没让身边欲言又止的陶奚察觉。
傅凛:“看什么?”
陶奚老实地回:“那个兔子,它好可爱啊。”
傅凛:“你喜欢?”
“嗯,你在哪里买的呀?”陶奚问,“不过感觉有些年了,现在应该没得买了吧。”
“没得买了,”傅凛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但你可以出门问问傅彦,看他愿不愿意再给你做一个。”
陶奚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他话中的意思,随即震惊地看向那个兔子玩偶。
这个粉嫩嫩的兔子玩偶是傅彦给傅凛做的?
陶奚仿佛听到了自己世界观崩塌的声音。
他毫不掩饰的表情取悦了傅凛,傅凛笑了一下:“去洗澡,衣服在衣柜里。”
打开衣柜,一股木质香味扑面而来,不像香水,倒像是之前在什么地方闻到过的香薰。陶奚还没来得及选,就看到了一套浅蓝色的毛绒睡衣,在一众深色系衣服中显得十分扎眼。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傅妈妈特地给他准备的。
陶奚拿出那套衣服,也不敢找正在收拾书桌的傅凛确定自己的想法,乖乖地溜进了浴室。
他出来的时候,傅凛正坐在书桌前摆弄一个赛车模型,护眼模式的台灯如同将沉的夕阳,在傅凛身上投下一整个朦胧的黄昏。
听到他出浴室的声音,傅凛头也没回,眼神一直落在那个赛车模型上:“吹风机在床头柜第二层抽屉里。”
陶奚“嗯”了一声,但没去拿吹风机,而是顶着毛巾走到傅凛旁边:“你在拼模型吗?”
傅凛:“没有,拿着看看而已。”
说着,傅凛便将赛车模型放回了书柜上,又顺手按灭了书桌上的台灯。
黄昏沉入黑夜的顶灯灯光。
傅凛就着半干不湿的毛巾摁住了陶奚的后颈,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又一用力将陶奚推着踉跄几步跌坐到床上。
傅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眼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把头发吹干,要是弄湿了我的床,我就把你埋在温室里喂蚯蚓。”
陶奚一边点头,一边颤颤巍巍地拿出抽屉里的吹风机,生怕晚一会儿就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陶奚吹完头发的时候傅凛还没洗完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柜前,打量起那个赛车模型。
模型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被保养得很好,大概是傅凛家人送他的礼物,陶奚看不懂其中门道,便又将视线投到桌上的东西上面。
——一盏天蓝色的小台灯,三本随意叠成一摞的书。
因为不敢擅自动傅凛的东西,陶奚只是摸了摸台灯的开关和桌面上合上的几本书,并没有打开翻动。
手指抚过那摞书最上面那一本压花烫银的封面,陶奚低声读出书名:“《另一个,同一个》。”
他的声音轻轻,像一阵吹过往日时光的风,可风声撞在心墙上,被一道呼唤拉回当下。
“陶奚。”
陶奚回头,看见了傅凛,他眨了眨眼,像是要把眼前这个在热气中变得模糊的身影烙在眼底:“诶。”
傅凛卸了义眼,带上了黑色的独眼眼罩,余下的那道眼神落在陶奚指尖搭着的书上:“想看?”
“嗯,”陶奚点点头,“可以吗?”
傅凛无所谓地“嗯”了一声:“看吧。”
他拎着吹风机走到陶奚身边,将吹风机发插头插进书桌旁的插座里,风扇“呜呜”地响,一声清脆的开关声被隐在其中。
台灯突然亮了起来,陶奚抬头去看傅凛。
吹风机的热风将傅凛沾着水的发丝吹得乱晃,台灯的光照不到他的眉眼,陶奚只能看见他眼底映出来的光点,蹭了一层光的下颌轮廓和淡色的薄唇。
“不想瞎就开着灯看。”
陶奚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傅凛,轻笑道:“我帮你吹头发吧。”
-
陶奚醒来的时候,傅凛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坐起身来眨了眨眼,关于昨夜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将那点刚睡醒的迷糊劲冲得一干二净。
昨天晚上,陶奚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书,等到傅凛卸下眼罩躺下后,才轻手轻脚地关掉台灯挪过去。
陶奚蹲在床边,安静地看着月光里安眠的爱人。
他好像在月光里看过傅凛很多次了。
陶奚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唯恐打扰到傅凛,直到他稳稳当当地躺下,才缓缓松下一口气。
在同一床被褥里,陶奚缓缓靠近傅凛,直到自己的尾指碰到了身侧人的手,不过这突然落在皮肤上的温暖触感让他下意识缩手——他担心自己的手太冷,会冰到傅凛。
可他刚往回缩,就被傅凛伸手抓住了。
夜色里,熟悉的声音里懒懒地漫出几分不满来:“别乱动。”
傅凛不容抗拒地将陶奚的手裹在掌心里,温暖源源不断地从贴合的皮肤传到全身,陶奚捧着满心的熨帖靠近傅凛,搂住了他的手臂:“晚安。”
“晚安。”傅凛的尾音都带着困意。
环着傅凛的手臂,又听到了想要的答案,陶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很快沉入了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梦。
梦中的情景随着大脑清醒逐渐黯淡,陶奚举起自己的右手——昨天,傅凛就是握着的就这只手。
陶奚矜持地吻了吻掌心,就迅速起床洗漱了。
大年初三是个好日子,最适合走亲戚。吃过午饭,傅凛一家子要出去拜年,傅凛不想凑这个热闹,就带着陶奚去找一个人过年的易歧榕。
易歧榕的餐厅今天休息,他们仨就在阳台生火做烧烤,虽然易歧榕研究出来的菜品让人匪夷所思,但他烧烤的手艺确实很出色,陶奚吃了个十分饱,还时不时往烧烤架上瞟。
傅凛瞥他一眼:“你活不到明天了?”
陶奚哽了一下,到底没敢伸手去拿烧烤架上的肉串。
吃完饭他们决定一起去五一广场看露天歌会,陶奚喜欢的那个乐队也来了,据说还要唱还未公开的的新歌。
他们赶到五一广场的时候歌会前坪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了,举目一望,热闹得一点也不像是在寒冬腊月里的夜晚。
来的路上陶奚在街边的精品店买了两条黑白格纹的围巾,一条围在自己脖子上,一条给傅凛戴上了,看得旁边的易岐榕气得直嚎“单身狗没有人权”。
陶奚的脸本来就被冻得有些泛红,易岐榕几嗓子下去就红得更彻底:“你自己不是有围巾吗?”
傅凛直起为方便陶奚戴围巾而弯的腰,一脚踹得易岐榕踉跄两步差点栽个跟头。
“闭嘴,”傅凛及时揪住易岐榕脖子上的围巾,没让他真摔到地上,“少给我丢人现眼。”
柔弱的易老板看着一张冷脸的傅凛,果断绕到“不给单身狗人权”的陶奚那边去了:“大过年的,凛哥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和颜悦色……我错了,我闭嘴。”
易岐榕嘴里的碎碎念还没叨完,傅凛横过来的一记冷眼就让他把后面的话全吞了回去,陶奚看着易岐榕认怂的样子颇为共情。
露天歌会的台子搭得很大,整个广场都能看到台上正在调音的乐队,陶奚今天下午从傅凛家出来的时候没有戴眼镜,只能凭台上那把令人瞩目的大提琴和台下沸腾的粉丝们判断,台上的乐队就是他喜欢的乐队“刺青”。
陶奚握住傅凛的手,偏过头朝他笑:“上次看他们的现场,还是在夏天呢。”
傅凛回握住他的手,然后揣进了口袋:“冷吗?”
真好啊,那个夏天和他一起看演唱会的人,现在也还在身边。
陶奚摇摇头:“不冷。”
傅凛又问:“那开心吗?”
陶奚点点头,在舞台投向人群的灯光中向傅凛靠近一步:“开心!”
刺青的主场在舞台上将话筒举过头顶,他身旁的队友们和他一起大声喊出“新年快乐”,一声重鼓后,人群随着音浪沸腾起来。
人声鼎沸里,傅凛轻笑一声:“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