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想骂又骂不出来
西山岛的问题安排好了之后李铭就急匆匆地带人返回昆山，毕竟鲁晨那边还需要他。
但刚见到鲁晨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鲁晨打断了。
鲁晨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南山寺，对李铭说道：“你呀，得赶紧想个法子，把里头那位给安抚住了，你不在的这半个月，水神的脾气可是越来越大了，那天差点就踢到我屁股了。”
李铭眨了眨眼，满是疑惑地问道：“他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啊？”
鲁晨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你这把人家骗来，自己倒好，半个月都没露面，换做谁能不生气呢？待会儿进去的时候，态度可得好点儿，这个老潘啊，脾气实在是太臭了。”
“鲁晨，你说谁脾气臭呢？”就在这时，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在头顶猛然炸响，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可把鲁晨吓得不轻。
李铭心里十分好奇，鲁晨怎么就被这声音吓成这副模样呢？怀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抬头看去，就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潘季驯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只见那老潘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皮肤呈现出一种古铜色，犹如被岁月打磨过的青铜器皿，透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沧桑感，他的颧骨高高地隆起，仿佛两座突兀的小山包，让整个面容更显立体。
而那深深的法令纹，就像是被利刃刻在脸上的纹路，从鼻翼两侧一直延伸到嘴角，给人一种威严且不容置疑的感觉，再配上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瞪起来的时候，活脱脱就像庙里凶神恶煞的雕像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你昨天到底跑哪儿去了？是不是瞧着牛皮快要吹破了，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啊？”老潘瞪着鲁晨，声如洪钟地质问着。
鲁晨连忙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印川公，您可小声点儿，周围还有人呢……”
“行了，老夫这就回去，往后绝不再搅扰你。”潘季驯冷冷一哼。
李铭二人这才留意到，他身后仆从扛着包袱，好似真要打道回府。
“印川公，这可是误会啊，昨日县里突发状况，下官心急火燎回去处理，一时匆忙，忘了告知印川公，还望您恕罪，就饶我这一回吧。”鲁晨急忙阻拦，满脸赔笑。
“今儿你说啥都晚了，老夫寻思自己此前就像个愣头青，一个月砌起石头堤？糊弄鬼呢！”潘季驯气呼呼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堤道下走，边走边数落，“我瞧出来了，你们昆山县连块石头都没有，还妄图修石头堤，净瞎扯！”
李铭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未曾想潘季驯竟是这般一点就着的暴躁性子。
“晚辈拜见中丞。”李铭硬着头皮，拦下潘季驯恭恭敬敬地朝着老潘行了一礼。
“就是你写信跟我说，能在一个月内，修出一条像吴江那样的石塘大堤来？”
“没错，就是那种发多大的洪水都冲不倒的。”李铭微微一勾唇，淡淡笑道，“当然，要是中丞您不信，非要走的话，那咱们也没办法。”
说着，李铭轻轻打了个响指。
王如龙会意，立刻带着两个护卫，吃力地抬着一口木箱，缓缓走到潘季驯面前。
三人同时松手，只听“蓬”的一声闷响，箱子重重地陷进了土里，足足陷进去寸许深。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羞辱老夫？”潘季驯冷笑一声，脚尖一踢，打开了箱盖，“拿去替老夫分给老百姓吧……”
他突然停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原来，那箱子里装的并非银子，而是一大块灰扑扑的石头。
“你这是何意？莫非想羞辱我？”潘季驯顿时怒不可遏，抬脚就要踢向李铭。
李铭敏捷地跳开，躲过了这一脚，口中抱怨道：“你长眼睛是干嘛用的？自己不会看吗？”
“一月成堤的秘密，就藏在这里面！”李铭指着石头说道。
潘季驯愣了一下，开始仔细打量箱子里的石头，他发现，这并非一块完整的石头，而是由几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用粗糙的砂浆粘合在一起的。
视工程质量为生命的潘季驯，从未见过如此敷衍的做法，这让他无法容忍，他一伸手，仆人便递上了一柄大铁锤。
李铭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你出门还带着大铁锤？”
潘季驯双手举起铁锤，冷笑一声：“我就这习惯，怎么了？”说完，他抡起铁锤，重重地砸在了那堆石头上。
火星四溅，却仅仅砸掉了一点点石屑。
“这……这……”此刻，潘季驯彻底愣住了，嘴巴半张着，满脸的难以置信。
‘砰！砰！砰！’
潘季驯再次鼓足力气，接连猛砸了几下，可结果依旧，只是弄下些许粉末和碎石屑罢了。
他心中已然确定，这一小团石头，和一整块大石头在硬度上几乎没有差别。
“呼……”潘季驯长舒一口气，随手丢掉铁锤，活动着已经酸麻的手臂，而后缓缓上前，开始仔细研究起这一团石头来。
他蹲下身子，目光紧紧盯着石头，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接着，他又捡起地上的粉末，放在手心仔细端详，那专注的神情仿佛能从这粉末中看出什么天机一般，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凑近粉末，轻轻舔了舔，似乎是想通过味觉来判断这石头的成分。
一旁的李公子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愕，心里不禁暗自思忖：“这也能尝？这东西能吃吗？”
“没有糯米，也没有蛋清，你究竟用的是何种材料，竟然如此坚固？”潘季驯回过头来，望着李铭，嘴角还残留着一些白灰，却掩不住他那强烈的求知欲。
“这都能尝出来？”李公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满心的疑惑，暗自寻思着，这潘中丞的嘴难道堪比化学分析仪，这么神奇？
“老夫只能初步判断出，你用了消石灰、沙子、石膏……”潘季驯细细品咂着嘴里的味道，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还有些不确定，于是，他又俯下身去，趴在那一团石头上，小心翼翼地舔了舔。
“好像还有淡淡的铁腥味呢……”潘季驯喃喃自语道。
李铭暗自思忖，这人着实是个厉害角色，他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大大的“服”字，刹那间，竟冒出个颇为大胆的念头，想把老潘儿圈养起来，让他做自己的人肉分析仪。
不过老潘儿身为堂堂正三品右副都御史，想要无声无息地把他列为失踪人口，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李公子这才强行压下了这荒唐的想法。
而此刻还浑然不知自己险些失去自由的潘中丞，依旧像个充满好奇的大宝宝，眼中满是探究，接着问道：“你究竟还加了什么料？这东西贵不贵？还有，制成现在这样花了多长时间？”
李铭微微一勾唇角，淡然说道：“是水泥，自家产的，不值什么钱，从造出来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三天吧。”顿了顿，他又看向潘季驯，语气轻快地说道，“中丞不是急着回家吗？那我就不耽误你赶路了，抓紧点，说不定天黑前就能到家呢。”
“你！”潘季驯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刚要开口骂娘，可转念想到李铭方才提到的那神秘的“水泥”，他心中的好奇又被彻底勾了起来，硬生生地把涌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眼神紧紧地锁住李铭，指望他能再说点什么关于水泥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