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在温府安排的僻静厢房住了两日,路清观察着温府,却别无异样,这深宅大院表面平静,内里却如古井深潭,难窥其底
这夜,月色入户,路清临窗而立,指尖无意识轻叩窗棂
明日便是温府设宴之日,府中上下已忙碌数日。这寿宴,不知会否让我这新来的琴师登台
若能登台,便是靠近核心、探听动静的良机;若不能,则需另寻他法。思绪翻涌片刻,终归于沉寂。他吹熄灯烛,和衣躺下,在满院为明日盛宴而备的隐隐喧嚣中睡去
翌日
温府寿宴并未设在本宅,而是包下了长安城西最负盛名的园林酒楼——常玉楼。此楼临水而建,飞檐斗拱,一鼎高大如楼的金钟居于宴席后,红幔从楼顶倾泻而下
仆役穿梭如织,将一应珍馐美器、锦缎华灯乡绎运往常玉楼,整座楼阁悬灯结彩,丝之声隐隐可闻,尚未开席,锦绣之盛
“吏部侍郎周大人,携二公子到——!”
“江南织造李府,李三小姐到——!”
“金陵盐商,沈大官人到—一!”
温府正厅,灯火煌煌,宾客云集。司仪洪亮的声音穿透丝竹暖场之音,宣告着一位位贵客的莅临。衣香鬓影间,低语纷纷。
“听说了吗?温家那位大公子,这次真回来了?”
“可不是,啧啧,多少年没在长安露面了,还以为...”
“嘘!慎言!这位主儿,可不好相处,不过..,当年他风流倜傥,可是冠绝长安啊...”
“呵,传言罢了,谁知如今是龙是虫..”议论声未歇,司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庄重:
“温府,温大公子,温辰到——”
满堂瞬间一静!无数目光齐刷刷投向那扇巨
大的雕花厅门
门,纹丝未动
楼阁高处,温辰斜倚雕窗,楼下鼎沸人声、觥筹交错,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纱。他垂眸,指尖随意捻弄着一支夜露未晞的玉兰,目光似落非落
倏然
莹白如玉的花枝破空而下,撞向席后那鼎巨大的金钟
“铛——”
清越钟鸣如涟漪般荡开,瞬间涤净所有喧嚣,宣告盛宴启幕。玉兰应声碎裂,花瓣纷扬如雪,飘然洒落
几瓣悠悠,坠入席间几位佳人的琼浆,其中一瓣,掠过一位佳人如瀑的青丝,打着旋儿,最终没入她面前的金樽,美人微怔,垂眸看向杯中那抹莹白………
一道身影已如惊鸿踏月,自高楼红幔翩然掠下,衣袂翻飞,风影红动
温辰含笑,随着红幔飘下的那一瞬,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将美人颊边那缕被花瓣拂乱的青丝挽至耳后
“惊扰佳人,实在抱歉。”佳人一怔,那朵玉兰的残香,仿佛还萦绕在他指间
一刻前
“路先生?”一个侍从快步走到路清身边,恭敬道,“大公子吩咐,请您入厅,为宴抚琴”
温辰不知何时已随意地坐在了宴席上,一条长腿曲起,手肘搭在膝上。他并未看厅内的喧嚣,目光仿佛正穿过纷飞的花瓣,落在他——路清的身上!那眼神,似笑非笑,好像与他交错一瞬
花瓣落下,视线恢复清明。窗边,已空无一人。
“路先生?”一个侍从道
路清收回目光,“有劳。”
厅内歌舞升平,路清被引至角落的琴案后坐下,调试琴弦,他清冷无争的模样,引来一些目光投来,
喝得醉醺醺的世家公子,摇着酒杯,晃晃悠悠走到琴案附近,眯着眼打量路清,语调轻佻:“哟,新来的琴师?模样生得倒是不错...比醉仙楼的头牌小柳儿还...”污言秽语尚未出口
对面,温辰正与人谈笑,信步走上通往主位的几级台阶,他仿佛不经意间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脚步未停,脸上笑容依旧,手腕却是一翻
“唰!”
他拿起桌面上那把看似装饰用的素面折扇,倏然展开,被温辰乘上一杯酒,扇面带着一股柔劲,精准无比地、轻轻一挑!
竟被扇面托着,稳稳当当地凌空滑起酒液在杯中晃荡,却一滴未洒!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着,稳稳地落在了那轻挑公子那旁边矮几上,一声响
世家公子闻声转过头,飞来的折扇上,酒滑落,面前的桌面上,正对着他,温辰的声音不高,带着笑意,却清晰地传入那人耳中:
“小心些,别醉了。”
言罢,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杯檐,仿佛刚才只是个小插曲
那轻浮公子脸色煞白,看着面前那杯“自己飞回来”的酒,再不敢多言半句,只能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众人这才恍然,这位琴师,竟是温大公子前几日亲自聘来的!看向路清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复杂
温辰登上主位,并未落座,他执起早已斟满的玉杯,指节分明的手映着温润的光泽,目光平静地扫过瞬间寂静下来的满堂宾客
“家父临时有要事缠身,未能亲至。”他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礼节性的弧度,目光在众人“此杯,温辰代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