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巧妙脱身
沙暴如同一头暴躁的巨兽，肆虐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威力渐渐减弱。狂风的嘶吼声从震耳欲聋的咆哮转为沉闷的呜咽，漫天黄沙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开始簌簌沉淀。天地间的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本模糊的沙丘轮廓渐渐清晰，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层灰蒙蒙的光晕。李明等人在阿古的带领下，借着沙暴的掩护，已在通道深处跑出足足三里多路，沙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被残余的风沙慢慢填平。
“队长，沙暴快停了！”阿古抹了把脸上的沙土，露出被风沙磨得通红的颧骨，他喘着气说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得赶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然等部落的人反应过来，顺着脚印追上来，咱们就插翅难飞了！”他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白处还沾着细小的沙粒，显然刚才在沙暴中仅凭记忆和风向辨路，耗费了极大精力。
李明点点头，古铜色的面庞上沾着沙尘，更显沟壑纵横。他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水，汗水混着沙粒在脸上冲出两道浅痕。目光快速扫过四周，通道两侧的沙丘陡峭如刀削，沙面上留着被狂风刮出的深深沟壑，像是巨兽撕开的伤口，在残阳下泛着暗黄色的光。“大家跟我来，”他指着左侧一处沙丘背风的凹处，那里的沙粒纹丝不动，“先到那里暂避，喘口气，再做打算。”
小队成员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向凹处。走在最前面的是赵虎，他身材魁梧如铁塔，肩上扛着的重剑在沙暴中沾了层黄沙，此刻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他左边架着年轻队员王辰，这孩子才十七岁，刚才战斗中被箭擦伤了小腿，此刻脸色发白，额头上渗着冷汗。右边扶着的是女队员林薇，她虽是女儿身，却丝毫不输男子，只是刚才为了掩护张峰，手臂被划了道口子，血渍浸透了衣袖，此刻正用布条紧紧勒着。
众人瘫坐在沙地上，一时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赵虎把重剑“哐当”一声插在沙地里，剑身入沙半尺。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满脸的汗和沙，露出络腮胡下的黝黑皮肤，嘟囔道：“这破地方，真是要了老命了，又渴又累。想当年在边关打仗，虽也艰苦，却没这般遭罪，至少有水囊不离身，哪像现在，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说着还不忘瞪了眼王辰，“小子，挺住！当年我在战场上受的伤比这重十倍，照样砍翻三个敌兵！”
王辰咬着牙点头，声音有些发颤：“虎哥，我没事……就是腿有点麻。”
林薇从腰间解下水囊，拔开塞子递给他：“少喝点，润润嗓子就行。”水囊里的水晃了晃，只剩个底儿。
张峰靠在沙丘壁上，他穿着件灰布长衫，此刻已被沙尘染成土黄色，鼻梁上的眼镜片沾着沙粒，他摘下眼镜用衣角仔细擦拭，露出镜片后那双透着书卷气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把藏在怀里的情报掏出来，情报被三层油纸层层包裹，外面还裹着块防水的羊皮。刚才在沙暴中一路狂奔，他始终把情报紧紧按在胸口，生怕有半点闪失。此刻展开一看，油纸完好无损，没有沾上沙土和湿气，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嘴角露出一丝微弱的笑意。手指轻轻抚摸着油纸，心中暗道：这可是关乎旅宋安危的重要物件，里面记着神秘部落与北狄私通的证据，绝不能有任何差池，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护它周全。
李明没有休息，他走到凹处边缘，猫着腰探头观察通道入口的方向。虽然距离足有半里地，但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其中几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兽皮甲，正是部落战士的装束。他们手中的长矛在残阳下闪着冷光，显然并没有放弃搜寻。“敌人还在附近，我们不能久留。”他转过身，对队员们说道，声音压得很低，“沙暴停了，他们很快就会顺着我们的脚印追过来。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摆脱他们。”
阿古闻言，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他那件洗得发白的短褂上沾满尘土，脖颈上的兽骨项链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我知道附近有一片风蚀石林，”他指着东北方向，那里的天际线隐约能看到黑黢黢的轮廓，“离这儿约莫十里地，那里石头林立，全是被风沙蚀出的奇形怪状的石柱，地形复杂得很，最适合隐藏行踪。我们可以往那边去，到了那里，保管让他们找不着北。那片石林我小时候常去，哪里有能藏人的石缝，哪里有通往后山的暗道，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好，就去石林。”李明当机立断，目光扫过众人，“但不能直接走，得想办法迷惑他们。”他忽然蹲下身，指着地上的脚印，“大家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反过来穿。”
队员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王辰疼得龇牙咧嘴，林薇帮他解开鞋带，把草鞋倒过来重新系好。李明自己也脱了鞋，露出布满老茧的脚，他边穿鞋边解释：“这样留下的脚印方向就是反的，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往回走了，至少能给我们争取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是我当年在雁门关跟老将军学的法子，当年咱们三百人被辽兵追着打，就靠这招把他们引到了迷魂阵，最后反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屡试不爽。”
赵虎拍着大腿笑起来：“还是队长有办法！这招够阴，我喜欢！”
做好伪装后，阿古在前面带路，他把兽骨项链摘下来握在手里，说是能辟邪。小队成员们压低身形，借着沙丘的起伏做掩护，像一群沙漠狐獴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风蚀石林的方向移动。孙勇走在队伍最后，他身材精瘦，动作敏捷如猴，腰间插着两把短刀，刀鞘上镶着铜片，此刻正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警惕地观察着身后的动静。“大家都警醒着点，别出什么岔子，”他低声说道，“这部落的人鼻子比狗还灵，上次我跟阿古去打探，不过在他们帐篷外多站了会儿，就被发现了。”
阿古回头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非要偷人家的马奶酒喝？”
孙勇嘿嘿一笑：“那不是听说他们的马奶酒烈得很嘛，想尝尝鲜。”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斜，把沙漠染成一片金红色。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片奇形怪状的石林，远远望去像是一群沉默的巨人。这些石头经过长年累月的风沙侵蚀，有的像昂首的骆驼，驼峰高耸；有的像展翅的雄鹰，羽翼张开；还有的像盘膝而坐的僧人，神态庄严。它们高低错落，密密麻麻，最高的石柱足有三丈高，最粗的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阳光透过石头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太阳移动缓缓变幻，更添了几分神秘。
“就是这里了。”阿古指着石林，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加快脚步跑到一块像狮子头的石头旁，“进去之后，随便找个石缝躲起来，他们就算追过来，也很难发现我们。这片石林地形复杂，跟个迷宫似的，他们不熟悉，进去了就得绕晕。”
众人刚要走进石林，身后突然传来了部落战士的呼喊声，那声音粗粝如砂纸摩擦，带着独特的口音，显然他们发现了脚印的异常，识破了伪装，正循着正确的方向追过来。呼喊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武器碰撞的“哐当”声和马蹄声——他们竟然牵了骆驼！
“快，进去！”李明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他推了把张峰，“你带着情报先走，我们断后！”
张峰却不肯：“队长，要走一起走！”
“别废话！”李明厉声道，“情报比我们的命重要！林薇，你跟他一起，保护好情报！”
林薇点点头，拉着张峰就往石林深处跑。赵虎扛起重剑，挡在石林入口，对王辰道：“小子，跟紧我，让你看看你虎哥的厉害！”
小队成员们迅速冲进石林，阿古熟悉地形，在前面带路，专挑狭窄的石缝钻。他像只灵活的羚羊，在石柱间穿梭，时不时回头喊：“这边走！”石林里光线昏暗，石头的阴影交错，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石缝里还长着些耐旱的骆驼刺，不小心就会被扎到。
阿古把众人带到一处巨大的石柱后，这石柱底部有个半人高的石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大家快进去躲好，屏住呼吸。”他压低声音说，“这石缝是天然形成的，里面是个小石窟，能容下咱们所有人，外面有石柱挡着，一般人找不到。”
众人依次钻进石缝，王辰腿不方便，赵虎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塞了进去。最后进去的是李明，他进去前还不忘用几块碎石把石缝口稍微遮掩了一下。石缝狭窄，众人紧紧贴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石窟里漆黑一片，能闻到一股潮湿的土腥味，还能听到水滴从石顶滴落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没过多久，部落战士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就在石林里响起，越来越近。他们的皮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还夹杂着用生硬的汉话喊的“出来！”“再不出来放火烧了这里！”。有几个战士就在他们藏身的石柱旁停下，用长矛敲打石柱，“咚咚”的声音震得石屑簌簌掉落，每一次敲打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
张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把情报紧紧抱在怀里，手心全是汗，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壁，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他生怕情报被发现，身体微微颤抖着，林薇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用指尖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别紧张。
赵虎握紧了重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瞪着石缝口，只要有人发现他们，他就打算第一个冲出去拼了。王辰缩在他身后，吓得闭着眼睛，却还是强撑着没出声。
李明则眼神锐利，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周围的动静。他侧耳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分辨着人数——至少来了十几个。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果被发现该如何应对：赵虎力气大，负责正面突破；孙勇身手敏捷，从侧面袭扰；他自己带着其他人从后面的小暗道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部落战士的搜寻似乎没有什么进展，他们的呼喊声渐渐远去，脚步声也朝着石林深处去了。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风吹过石柱缝隙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泣。李明示意阿古出去看看，阿古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拨开遮掩的碎石，先伸出一只眼睛观察了一番，又侧耳听了听，然后才整个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对着石缝里的众人做了个安全的手势。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从石缝里钻了出来。王辰一出来就瘫坐在地上，腿一软站不起来了。“他们应该是找不到我们，撤走了。”阿古说道，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他指着远处的沙丘，“你看，他们的影子都快到山口了。”
李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我们成功脱身了。”他拍了拍阿古的肩膀，“这次多亏了阿古对地形的熟悉，不然我们可没这么容易摆脱他们。”
赵虎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我就说这招能行吧！那些蛮子肯定以为咱们往回跑了，说不定现在还在通道口转悠呢！”
孙勇从怀里掏出个干硬的饼子，掰成几块分给大家：“先垫垫肚子，等出了石林，找个有水的地方再好好休息。”
众人瘫坐在地上，分着吃饼子，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饼子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但此刻吃起来却格外香甜。孙勇拿出水壶，里面还剩最后一点水，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在手心，递给李明：“队长，你先喝点水，润润嗓子。”李明接过来，仰头倒进嘴里，又示意他递给王辰。
“接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赶回旅宋。”李明说道，目光扫过众人，“情报重要，我们的安全也重要，不能再有任何闪失。阿古，出了石林往哪边走能避开部落的巡逻队？”
阿古想了想：“往东南走，那里有片盐碱地，部落的人不爱去，咱们可以从那里绕过去，再走两天就能到黑水河，过了河就是旅宋的地界了。”
“好，就走东南。”李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大家再检查下装备，我们天黑前争取走出石林，到盐碱地扎营。回去的路可能还会遇到危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大家纷纷点头，检查起自己的武器和水囊。林薇帮王辰重新包扎了伤口，赵虎把重剑扛到肩上，张峰小心翼翼地把情报重新藏好。稍作休整后，小队成员们再次踏上了归途。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也更加坚定。风蚀石林外的沙漠，夕阳正缓缓落下，把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橙红，为他们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仿佛在预示着他们终将完成使命。他们的脚步坚定，朝着旅宋的方向走去，身后是渐渐被夜色笼罩的石林，前方是充满希望的归途。
